当田润花再一次端着盘子上菜时,有客人拦住了她,殷切问道:“别管多少钱,这桌的菜能不能原模原样也给我们上一遍?”
还有客人玩笑道:“把屏风撤了吧,大伙儿都乐一乐,让我们也欢迎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话还没说完,喝嗨了的牧民们端着酒出了隔间,满场花蝴蝶似的热情社交,搂着陌生的矿工兄弟疯狂劝酒。
虽然语言不通,但热情和善意能跨越一切语言的壁垒,直抵心灵深处。
矿工们下了班时间充足,不急着回家,便和牧民们拼起酒来。
都说草原民族酒量贼大,有的人不信邪,偏要把牧民灌倒,没成想,最后是自己先被灌倒,滑到桌下,抱着凳子要拜把兄弟。
有的人要和牧民学呼麦,学了半天像蚊子哼哼,自己还挺陶醉的,闭着眼睛在那儿哼着荒腔走板的歌。
还有的人教牧民划拳,一会儿是
九魁首六六六,一会儿是一只小蜜蜂飞到花丛中,双方语言不通,也不知是怎么划起来的,有板有眼,也不管是谁输了,拿起酒杯就喝。
也有久经考验的酒桌老将,玩田忌赛马那一套,看哪个牧民被灌得差不多了,就上去劝酒补刀,喝得脸膛红通通的,止不住地大笑。
煤矿人家从未如此热闹过,不少路过的人探头过来看,见里面这么热闹,忍不住进店和大伙儿一起乐呵起来。
安静的月光下,呼麦声、说笑声从窗户溢出,乘着夜风,传到了远方的远方。
第102章第102章羊肉收购之战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第二天,阿布日古大爷一行人向贺家人告辞,他们要回草原。
贺小弟依依不舍地问道:“阿布日古大爷,您还会再来吗?”
阿布日古大爷将贺小弟高高地抱起来,给他脖子戴上狼牙的项链,说:“我还会来的,下次我会赶着更多的羊过来。”
贺小弟摩挲着泛黄的狼牙项链,喜欢极了,嘿嘿直乐。
接着,阿布日古大爷又从袍子里掏出一串绿松石的手串,要送给贺明珠。
“拿着吧,其其格,你和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一样的,它会保佑你平安的,逢凶化吉,不会再遇到坏人。”
他给贺明珠取了一个草原的名字,叫其其格,就是花朵的意思。
贺明珠接过手串,却不急着戴上,而是问道:
“阿布日古大爷,您大老远赶着羊过来卖,路上羊损耗情况怎么样?”
说起这个,阿布日古大爷叹道,说:“太远了,羊走得累,路上没吃的,瘦了很多。”
贺明珠问道:“那您有没有考虑就地宰杀后再运过来卖呢?”
对于这个问题,阿布日古大爷早就想过,闻言就说:“我们没有卡车,油也很贵,而且现在天气不够冷,路上太远,羊肉运过来就变臭了。”
在缺少冷链运输技术、没有四通八达高速公路网的情况下,想在不通过国营食品收购站的情况下,私人异地销售鲜肉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高昂的运输费用,也让活羊跨省运输后,羊肉成本高到消费者无法接受的地步。
而且现在车匪路霸的现象还很严重,运气不好,就是人货两失。因此,即使赶羊卖肉只需要三五个人,但为了路上壮胆,还是浩浩荡荡一群人过来。
在各种现实因素的限制下,似乎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
贺明珠却突然提起不相关的问题。
“在矿务局羊肉的价格是六毛五一斤,阿布日古大爷,您知道北京羊肉的售价是多少钱吗?”
阿布日古大爷诚实地摇摇头。
贺明珠说:“北京的羊肉每斤售价是一块二。”
两倍的价格差!
阿布日古大爷瞪大了双眼,他本来以为现在矿务局卖羊肉就已经很赚钱了,毕竟草原上羊肉价格很便宜,只要四毛钱一斤。
他赶着羊来一趟乌城,一斤羊肉就能多卖二毛五分钱。
可和北京的羊肉价格相比,每斤将近贵了八毛钱!
也就是说,同样的金额,在北京只能买一斤羊肉,在草原却可以买三斤!
要是将羊赶去北京卖,那得赚多少钱啊……
想到这里,阿布日古大爷心潮澎湃,恨不能肋生双翼,现在就飞回草原,马上带着羊进京赶烤。
然而,贺明珠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北京羊肉价格虽然高,但严格执行统购统销的规定,羊肉统一通过食品公司收购和销售。”
之所以两地间会存在两倍的价差,是因为通常是由大队出面将羊肉交售给公社食品收购站,再经过县、市等当地食品公司,统一送往北京。
经过几次周转,羊肉价格就由四毛钱,一跃涨至一块二,上涨的部分则由各层级食品公司分润。
阿布日古大爷不甘心,要是他们直接将羊肉卖到北京,这间的差价不就归牧民了吗?
但他也知道,想在北京卖羊肉没那么容易,即使是在乌城矿务局,他们也不得不在远离城市的农村集市中杀羊卖肉。
阿布日古大爷问贺明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把羊肉卖到北京呢?”
贺明珠说:“有一个办法,就是你们和北京食品公司签合同,定向供应羊肉。但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供应量的问题,据我所知,北京食品公司的收购量最低是每年一百万公斤,你们可以提供这么多的羊肉吗?二是政策的问题,如果你们越过当地食品收购站将羊肉卖到北京,侵害了收购站的利益,不可避免要与收购站方面起冲突,你们能获得政府的支持吗?”
这两个问题很尖锐,但也不可避免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