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扫帚,费立广从窝棚顶上抽了一根发朽的腐木,作势要拿木头抽打贺明珠。
“滚,赶紧滚!别来找我!”
贺明珠像一头灵活的小鹿,步履轻快,毫不费力地避开了他手上的木头。
“费师傅,别这样,太假了,显得你很心虚啊——”
半天没打到人,费立广气喘吁吁地放下木头,却听到贺明珠惊讶道:
“欸,这就没力气了?费师傅,我开始怀疑请你出山的意义了,连根小木头都拿不动,你还颠得动铁锅吗?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看来这费家也不过如此——”
费立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挤出一句:“谁说我颠不动锅!”
贺明珠马上就说:“我不信,除非您亲自进厨房做道菜给我看看。”
费立广刚想答应,忽然意识到这是激将法,拉着脸,不说话了。
贺
明珠观察片刻,遗憾道:“看来是真不行了。罢了,男人过了三十岁就是豆腐渣,我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费立广咬牙切齿到腮帮子都酸了。
没想到贺明珠还真走了,费立广对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差点喊出声。
谁说他是豆腐渣!谁说他颠不动锅!他只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而已!
费立广扔了木头,垂头丧气地回了窝棚,正要随手关门时,忽然,门上忽然传来一股反作用力。
费立广不明所以,这时,门缝里挤进来一句话。
“费师傅,你想不想把你们家的酒楼重新开起来啊?”
这是费立广第二次见到贺明珠。
当费立广第三次见到贺明珠时,他正在吃饭。
杂粮面做成黑糊糊的烂面条,下锅一煮就没了形状,黏糊糊地泡在缺把的锅里,看着就没食欲。
他从发霉的坛子里夹出一块抹布条似的咸菜,在面汤里搅了两下,就着这点咸味,将一碗烂面条呼噜噜地倒进嘴里。
连面带汤的吃完,胃里饱足了,舌头还没。
费立广往锅里倒水,涮一涮,把残余的面汤倒进碗里,再配上一条黑黢黢的咸菜,咯吱咯吱嚼着吃了,像是舌头鼻子同时失灵。
但显然,他的味觉和嗅觉都在。
四面漏风的窝棚,一股咸津津的烧鸡香气顺着缝隙挤进来,直往人鼻子里钻。
费立广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鼻子,苛刻地给出“也就一般”的评价,但口中已经诚实地开始分泌唾液。
窝棚的破门被人礼貌地敲响。
“费师傅您在家吗?请您品鉴一下我自制的烧鸡。”
是贺明珠的声音。
费立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什么品鉴,不就是变着法子请他出山吗?
哼,他才不上当!
“费师傅,我还带了酒,农村自酿的高粱酒,度数高,入口辣得很,您尝尝这酒适不适合配着烧鸡一起吃?”
费立广以一种自以为很慢、实际迫不及待的速度站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前,顿了顿,矜持了一下,缓缓打开门。
“今天我心情好,就帮你尝尝味儿吧——酒呢?”
一手烧鸡一手酒,面前还摆着几只冒着热气的雪白馒头。
费立广从含蓄的“我就尝尝”,到据案大嚼,前后只花了不到三分钟。
烧鸡是贺明珠亲手做的,用的是郝家村的小公鸡,半大不小,肉质细嫩,看着焦黄油亮,吃起来咸香扑鼻。
费立广一边撕扯鸡大腿上的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酱油放多了,再少一点就更香了!鸡肉倒是还行,你年纪小,还挺会挑的……馒头发酵时间太长,有点酸,下次记得早一点……”
贺明珠只笑眯眯地听着,也不反驳。
等费立广吃完了,她才说:“费师傅,来我们店呗,您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我不插手,后厨的事都归您管。”
费立广吃得一脸油光,听了她的话,一时想拒绝,一时又想同意,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贺明珠加了码,伸出三根手指头,说:
“您来店里,除了每个月的工资以外,再给您三成股份。”
这条件优厚极了,要知道之前招揽费立广的饭店是宁愿给他每月开两三百块的工资,也不会给他一分钱的股份。
费立广可耻地心动了。
“你说的,后厨的事都归我管?”
贺明珠说:“对,后厨您说了算。”
费立广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一拍桌子。
“行,我干了,不过你们饭店的股份我不要,我替你干五年,五年后你得替我把费家酒楼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