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咳嗽声,大儿媳立刻将搪瓷杯递过去,关切地说:“爸,您是不是呛到了?快喝口水顺一顺。”
冯解放接过杯子,摩挲着搪瓷上的划痕,缓缓地说:
“学徒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你侄子想来的话,先来店里面试,通过了再来上班。”
大儿媳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旋即又压了下去,堆出一脸的笑。
“爸,瞧您说的,这学徒不就是给您招的吗?怎么可能您说了不算?我娘家愁我侄子的事都愁了好几年,没工作连对象都找不着。您就当帮帮老亲家,就招了他吧。”
冯解放没搭茬,说了个日期。
“你侄子要是想当学徒的话,就这个时间来店里面试吧。不过我话说在前面,学徒是个辛苦活儿,没三年出不了师。你家里要是舍不得孩子吃苦,就再给他找找别的出路吧。”
说罢,冯解放看了老妻一眼。
老太太心有灵犀,起身将大儿媳半强迫地推出了门。
“我们老两口要睡了,就不留你,你也回去早点睡吧。”
大儿媳被推出了门,站在门口咬牙切齿。
这个老东西!
隔天是周末,大儿子夫妻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娘家。
大儿子自觉地提着菜去厨房做饭,大儿媳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对娘家人说:
“放心吧,我都和老头子说好了,就是去走个过场,第二天就能上班。”
大儿媳的老母亲说:“哎呀,就是工资低了些,怎么才十五块?要是再加十块钱就好了。”
大儿媳的嫂子忙说:“妈,有工作就不错了,钱多钱少的咱不挑,先进去上班,工资的事慢慢来。”
她接着对大儿媳说:“妹子,你多操点心,让你公公和饭店老板说说,都是自家孩子,这工资也不能一直这么低吧?”
大儿媳心里叫苦,暗自想这能不能上班还两说呢,但嘴上还在大包大揽。
“放心吧,这饭店就和咱们自家人开的一样,涨工资不就是我公公一句话的事吗?”
作为能给娘家分忧的女儿,大儿媳获得全家人的赞扬,一时间被捧得飘飘然,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回家的路上,大儿媳使劲戳丈夫。
“你去和你爸说,让你爸把我侄子招进去,听见了没?”
大儿子苦着脸说:“我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顽固一个,谁说得动他?”
大儿媳恨声道:“我就不信了,你当儿子的开口,你爸还能不答应?他以后养老还得靠你呢!”
大儿子没说话,心想他爸现在能挣钱,家里多的是愿意给老头养老的,不缺他这一个。
不过他一向怕老婆,什么都没说。
大儿媳以己度人,她娘家哥哥在家里说话份量就很足,老两口年纪越大就越听儿子的。
冯老头虽然有点固执,可要是亲儿子开口,他总不至于像对待她这个儿媳似的,不拿儿子说的话当回事儿吧?
日子一天天地过,在有意的误导与无意的误会中,学徒面试的时间到了。
第98章第98章谁是关系户
学徒面试的那天,煤矿人家门口排出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来报名学徒的大多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初中毕业后没继续上学,也找不到合适工作,一时间闲在家里,要么去帮闲打零工,挣几个零花钱;要么在街面瞎混,晃悠一天是一天。
如今煤矿人家招学徒,虽然工资不高,但店里包吃,还能和国企退休的老师傅学手艺,不少年轻人立刻动了心思。
他们还年轻,有的是力气,也有的是雄心壮志,不怕累也不怕苦,只怕看不到希望。
如果能做厨师学徒,至少未来有一条明确出路,有一身能养活自己的本事,足以自立于人世间。
来面试的除了这些年轻人,还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中年人。
他们大多已经成家,脸上有着风霜的痕迹,手指粗糙,沉默而内敛。虽然衣着破旧,但尽力收拾整齐,维系仅有的尊严。
人到中年还没有工作,没有稳定收入来源,需要从最底层的学徒做起,说起来不是不心酸。
然而,他们至少还有从头出发的勇气,让人很难不去敬佩。
队伍中,年轻人显得躁动而活跃,前后的人互相攀谈起来。
“待会儿不会要考做饭吧?哎,你会做饭吗?”
“我不会,不过没关系,不会可以学嘛。”
“既然是招学徒,店里总不会指望学徒能干厨师的活儿。”
饭店关门面试,出来一个人,服务员就叫下一个人进去。速度不算快,五分钟一个人,队伍后面的人要等待的时间还挺长。
有人不耐烦,翻出随身携带的扑克牌,招呼大伙儿来打升级。
“来来来,三缺一,还有谁要来?”
打牌的和围观的多是年轻人,席地而坐,吆三喝四地打起了扑克。
也有人拽住面试结束的人,打听里面的考官都考了些什么问题。
第一个人推脱说家里有事,急匆匆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