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又给你姥姥家带什么好东西了?你妈就孝顺,你也孝顺,真是好孩子!”
贺明珠一路笑眯眯地应和,旁边贺明军被追问得快要炸毛,扛着麻袋疯狂竞走,大冬天冒出一头热汗,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三姑六婆的八卦场。
贺明
国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他正值婚龄,又是矿务局的正式工,村人极力向他推荐自家勤快能干的表妹堂妹侄女外甥女,恨不能现场拉住他开始相亲。
贺明国两只手提着东西,脸都快笑僵了。
贺小弟是最莽的,在中巴上时还蔫搭搭的晕车,下车进了村就开始撒欢,追鸡撵狗,一个错眼,他就和村里的小孩跑一块玩儿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姥姥家,大舅听到消息后早早就迎了出来。
大舅是庄稼汉,身材高大手脚粗壮,穿着旧军装,憨厚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见到四个外甥,他黝黑脸上笑开了花,二话不说,上去就把贺明军扛着的麻袋接过去,另一只手去拎贺明国手上的东西,嘴里招呼着:
“先进屋,屋里暖和,你姥姥姥爷早就等上了!”
北方农村院子大,院墙是半人高的土坯,院里一半是菜地,一半是鸡窝羊圈,中间是手压式水井,整个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
姥姥家的房子不大,只有四间简陋的砖瓦房,外砖内坯,土坯是自家打的,砖是自家烧制的,大梁也是自家砍的木头。
只有房顶的瓦片,一部分是从外购买的,一部分从老屋上拆下来的。
贺明珠记得,贺母和她说过,大舅年轻时把家里原来的土坯草房翻新成砖瓦房,是村里的头一份。
后来村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翻新老屋,现在村里一半是砖瓦房,一半还是土坯草房。
最气派的是村口一户人家,盖了砖瓦水泥的二层小楼,院门前的地浇了水泥,阔气得很,在村里显得鹤立鸡群,也不知是在哪儿发了大财。
掀开厚重门帘,贺明珠进了姥姥家,地上扫得干净,木柜水缸洗脸架摆放规整,用了多年的铁壳暖壶擦得锃亮。
虽然因为窗户小导致光线不太好,但打眼一望,屋里丝毫没有逼仄脏乱的感觉,反而有种农家特有的朴实温馨。
屋里的炕烧得热乎乎,姥姥见了贺明珠就抹泪,握住她的手往炕上拉。
“我孙女手凉的,路上冷吧,快上来暖暖……”
姥爷不善言辞,一个劲儿从炕柜里往出翻好吃的,什么饼干冰糖麦乳精摆了一炕。
这些都是别人送的,平时老两口藏起来不舍得吃,这会儿献宝似的都拿了出来。
“都是好东西,你们吃,脱了鞋上炕吃。”
贺明国不好意思,弯腰把贺小弟抱上了炕,拍拍他的小屁股:“去,和姥爷坐一块儿。”
贺小弟来姥姥家次数少,和这边不熟。但他不怕生,上了炕就坐到姥爷怀里,大大方方地说:“我要吃饼干!”
姥爷对这个没了妈的小外孙很心疼,把他抱起来,饼干喂到嘴边。
“吃,你吃,多吃点!”
贺明军笑嘻嘻地说:“姥爷,有了小四就不疼我了,怎么不喊我来吃?”
姥爷乐呵呵地说:“吃,都吃!”
贺明军作势要从贺小弟手里抢饼干,被姥爷拍了一下手背,他夸张地喊疼,逗得满屋子的人都笑。
大舅疼爱地笑骂:“就你小子,从小就皮!”
“外孙再皮也招人爱,要不怎么爷爷平时不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这会儿见了外孙亲的不得了,什么都肯拿出来了呢?”
这话说的不合时宜,屋里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贺明珠闻声看去,说话的是大舅家的儿媳,贺明珠要叫表嫂的一个年轻女人。
表嫂刚生完孩子没几个月,正值哺乳期,家里舍得给产妇杀鸡买肉,一张脸吃的圆圆的,身体也是圆圆的,白白胖胖像个无锡大阿福。
偏偏这张面团似的圆脸上挑着一双细细的眉,眼睛斜睨着看人,嘴巴习惯性地轻蔑地撇着,看起来有种极违和的刻薄感。
表嫂像是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一边抱着孩子摇晃,一边自顾自地说:
“这看来重孙还比不上外孙亲嘞,我们铁蛋儿还没吃过他祖爷爷给的糖,倒让外孙先吃上了!”
第48章第48章挑事儿的表嫂(修)……
表嫂的话说得着实难听,屋内陷入难堪的沉默中。
贺小弟年纪虽小,但也能听出好赖话,一时间拿着半块饼干,不知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这会儿大舅妈和表姐在厨房忙着做饭,屋子里除了贺明珠、姥姥和表嫂以外,其他的不是男人就是小孩,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有欺负小媳妇之嫌。
姥爷想以长辈的身份想说点什么,被贺明珠按住了。
姥姥家现在虽是大舅当家,但他一日日在衰老,管家的权力迟早要交到年轻力壮表哥夫妇手中。
姥姥姥爷和孙子夫妻本就隔了一层,以后还要靠小辈养老,没必要现在因为一点小事被记恨。
贺明珠按住了姥爷,自己从炕上坐直了些,故作惊讶地指着襁褓里的小表侄说:
“表嫂,这么小的孩子现在可以吃糖吗?”
表嫂刚刚才抱怨表侄没吃过祖爷爷给的糖,现在就被人问婴儿能不能吃糖。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