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说得对!”
“老子花自己的钱吃喝,凭什么被你们管!”
眼见道理说不通,副矿长下的又是死命令,班长们索性开始点名威胁。
“刘爱民,你回不回?不回我给你排一个月夜班!”
“赵计划,赶紧回去,再不回看我怎么收拾你!”
矿工们开始动摇了。
被点名的、没被点名的,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人群,臊眉耷眼地往回走。
张跃进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回去时,被一个挺年轻的班长揪出来指着鼻子骂:
“挺大年纪的人,咋就一点不懂事!还学会凑热闹了,咋呀,你还想上天啊?!”
其他人都看过来,还有好几个认识的同事,张跃进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年轻班长又骂:“磨磨蹭蹭的,等别人请你啊!”
张跃进狼狈地转身就走,空饭盒在口袋里叮铃哐啷作响。
直到坐猴车下了井,黑洞洞的矿道中,他蹲在角落,熄了头灯,粗糙的手背抹了一下眼角。
他挖了大半辈子的煤,因为不会来事儿,没给领导送礼,干得再多也没被提拔。
现在四五十岁的人了,被个小年轻呼来喝去的,当众丢了个大脸。
这日子咋就过成这熊样儿了……
这时,随着一晃一晃的头灯,有脚步声从矿道中传来。
张跃进赶紧拿上三角镐头,打开头灯,背对着来人,作势在工作面上刨煤块。
来人走到他身边,突然停了下来,压低声音说:
“叔,要饭吗?不要钱。”
张跃进惊奇地转过身,来人是个眼生的小青年,穿着工作服,挎了个大包,鼓鼓囊囊的,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
见他一脸提防,也不吭声,小青年就解释道:“那个摆地摊的小姑娘说大伙今天受委屈了,她让我把饭捎下来,免费发给大伙。以后要是还想买外面摊上的吃的,我这边登记好后,统一送到井下。”
他有点困难地
回忆了下,说:“她说我这叫,叫什么,对了,外卖员!”
免费的饭干嘛不吃,张跃进当然同意,从衣兜里掏出饭盒,小青年满满给他打了一大份。
饭盒上落了煤灰,吃东西时有点硌牙。
但当再一次品尝到熟悉的味道时,张跃进原本压抑难过的心情,在食物的慰藉下,感到一阵温和的熨帖。
他一面发狠地吃,一面发狠地想,矿上越是不让他去买,他就越是要买!
最后看看,到底谁能管得住谁!
一矿外,贺明珠把今天带过来的饭都分派给新上任的外卖员们,并按送一份三厘钱的价格,结清了派送费用。
在得知矿上禁止职工外出买饭后,她就立刻决定转做外卖生意。
当贺明珠把这个主意告诉其他摊主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加入。
有的人退缩了,不想和矿上起冲突;有的人心疼钱,利润本来就很低了,再扣去每单三厘的派送费,到手的钱就更没几个了,算下来还不如换个地方摆摊呢。
杂粮煎饼摊主有些犹豫,他的利润很薄,要是和别人的搭着卖也就算了,单卖实在不划算。
馄饨摊主则是委婉拒绝了:“我这汤汤水水的,路上不方便。你们也可以考虑换个地方,树挪死人挪活,没必要非在这里死磕。”
贺明珠决定先尝试自己单干,联系了几个囊中羞涩、乐意挣点外快的年轻矿工,谈好派送费用,约好取餐的时间和地点,就开始了第一天的外送。
但当得知矿工因为买饭的事与矿上发生冲突时,贺明珠当机立断决定当天的饭全部免费发放,她自掏腰包补足配送费。
捧着不花一分钱的、热乎乎的饭菜,不少矿工感动极了。
外送要比他们自己去排队打饭方便得多,还不违反矿上的规定。
规定写的是“禁止本矿职工上班期间出外买饭”,不让他们出去,但可没禁止饭主动送上门啊!
这下,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算不再买饭的人,也决定要继续买了。
毕竟,在黑洞洞的地下五百米处,连本矿食堂都懒得送饭、拿酸面包糊弄人时,有人主动将饭送到手边,还不涨一分钱——这要是都不买,得多缺心眼啊!
因此,不少原本从没买过土豆泥的人,也忍不住找这些兼职外卖员们下单了。
一时间,贺明珠的生意兴旺到她和刘燕两个人连轴转都忙不过来,准备再招两个人帮工。
而与此同时,矿上领导在开会时,为要不要严厉打击围墙外摊贩的问题吵成了一片。
“我们宁要贫穷的社会主义,也不要富裕的资本主义!”
“你这是反动思想!文g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