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继续说下去,梧清亲了亲他,不让他继续胡思乱想。
“净手。”梧清被他圈得紧,动了动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乖,松手,很快就回来。”
宋玉不说话,抬眸看着她,如玉的面上还带着未散的潮色,眼尾微微发红,好似随时会被她抛下般,依依不舍:“你带我去”
他又缠上她,低声撒娇着。明明只是片刻不见,他也无法忍受,就是要跟在她身旁。
“净手怎么带你去?”
梧清语气温柔了些:“别闹,很快回来。”
宋玉愣了片刻,像是终于从梦魇中挣脱,眼中迷离散去几分。他沉默了一瞬,终于缓缓松开手臂,任由她起身。
听着脚步声,宋玉缓缓移动到她的位置,半阖着眼,贪婪地闻着她的味道。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抚摸着被她握过的地方。
他一直很乖。
所以,师姐也要乖乖的
宋玉抬起手,捋了几缕散落在肩头的青丝,闭上眼,似是又想沉入那有她陪伴的浅眠中。
可下一刻,他的睫毛微微一颤,眼眸猛地睁开,那睡意全然褪去,眼神冷了几分。
不对
不对!
他呼吸以滞,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
那熟悉的檀香味竟然远了些。
那不是去解手的距离她要去哪儿?
她说去解手,那么,那独特的檀香,理应只在寝屋周围,可现在,它正缓缓散向更远的地方,远得让他有些不安。
他翻身下榻,屏住气息后,手指随意一拢,将散落的长发拨到肩后,随后将外衫披上。
檀香,越来越淡
了。
她在骗他吗?
宋玉微微抿唇,周身寒意满满。
他已经很乖地去听她的话了,若是她敢骗他,他一定会让她,永远都离不开他
船尾,一艘船停在岸边,月光照在水面,泛着淡淡银光。
梧清站在船边,青丝有些凌乱。她身姿修长,整个人在月色下愈发清冷淡然。
她抬眸,看着眼前的人,淡声道:“一路平安,万事顺遂。”
谢衔站在她的对面,整个人清瘦许多。他唇瓣微微抿紧。沉默许久,也抬眸看向她:“谢谢大人,也祝大人与夫郎琴瑟和鸣。”
风声渐渐变大,梧清看着他苍白多日的面色。半晌,她叹了叹气,轻声叮嘱道:“谢衔,你要好好活下去。”
谢衔低垂着眼眸,终是忍不住上前,轻轻伸手,抱住了她。
他的动作很小心,甚至隔着些许距离,不敢真正触碰。
紧紧停留一瞬,他便退回原地,低头拱手,像她深深行了一礼:“谢谢大人关怀,谢衔,谨记于心。”
他再未回头,转身上了船,黑影融入江面,连带着未曾说出口的话语也一并沉入江水,慢慢远去。
梧清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面色平静,未曾有一丝离别后的失神。许是想到宋玉近日越发黏人,她稍稍加快了动作。
谢衔回到船内,缓缓打开怀中的青玉匣。
匣盒之中,除了他娘亲的遗物外,角落里还有一张薄小的纸条。
他手指微顿,心跳有些加速,随后取出纸条,缓缓展开,眸光落在那一行熟悉的字迹上——
“寒梅若赴百花宴,冰枝未折香先尽。”
谢衔的心间猛地一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呼吸停了半瞬。他连忙起身,踉跄地跑到船尾,再度回首时,江水无声,四周唯有山水和飞禽鸟兽,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心下一酸,那眼泪竟不受控制,终于放肆地滑落,融入江水。
原来,大人知晓
知晓他的心结,甚至知晓,许是被风雨磨平了棱角,他心中的自卑只能不断用那风骨傲性掩盖着。
就是这样,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自己,在遇到宋玉后,愈发觉得自己不值一提,那种无力感又像是被拉到台面上,跳动的心像是为怜人时的他一般,供人取笑玩乐。
可在她眼中,她从未轻视过他。
大人就是这样,对一无所有、懦弱胆小的自己说:谢衔,蓬蒿未必输给松柏,只道是,各抱着清光养灵犀罢了。
更何况,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知不足后自反,知困后,方能自强。勿,未败于外敌,先死于内耗。
待眼泪被风吹干后,谢衔擦了擦泪痕,垂眸轻抚着纸条,随后缓缓跪下,朝着她方才离开的方向,深深一拜。
是感激,亦是铭记。
乌云死死遮住月光,一片昏暗。冷风所过之处,寒意袭来,连虫鸣都被生生压下,只剩断断续续的颤音,好似哭泣,让人毛骨悚然。
寝屋外,檀香味尚未散尽,混着欢爱后的旖旎气息,原本应当让人心旌摇曳,可此刻却带着莫名其妙的阴冷,慢慢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