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不得劲,雍王难免想要试探一下圣上的意思。只是他自个如今还自身难保呢,自然不想出这个头,不过,既然徒宏轩是徒宏憬的竞争对手,若是拿到了这个把柄,应该会利用好的吧!
只是雍王生母早逝,在宫中也没什么人手,想要给徒宏轩递个话也不可能。好在被徒宏憬惹恼了的人不止他一个,大家都心中不爽,又不肯做这个出头鸟,犯了圣上的忌讳,最后都盯上了徒宏轩。
徒宏轩其实知道,是有人拿自己当枪使,可事到如今,他除非真的半点想法都没有,否则的话,自己还真的只能上这个当。
“母妃觉得此事该当如何?”成福宫中,徒宏轩有些犹豫不决地向瑜妃讨主意。
瑜妃这些年空有地位,却无多少宠爱,好在她是个心宽的,她当年入宫,其实就是代表老牌勋贵的一片忠心,本来也没想过,要如何争宠,因此,虽说不比甄贵妃娇妍鲜艳,却也美貌依旧,还有几分雍容,看起来倒是比甄贵妃更有气度。
瑜妃这会儿闲着无聊,正拿着宫人新摘的菊花插瓶,听得儿子这般言语,手里的花也没放下,轻哼一声,说道:“贵妃平常倒是聪明,怎么生了个小家子气的儿子!”
徒宏轩也没有接话,就听瑜妃说道:“你也不必与他计较什么,他以为他得罪的就是那几个失了父亲的皇孙,实际上,他是丢了宗室的人心!连嫡亲的侄子都如此,他们那些还远了一层的还能如何?这事你不说,以后自然有人告诉你父皇,甚至,如今你父皇只会觉得他是小孩子家家,口无遮拦,但若是过个几年,你父皇再知道此事,想法就又有些不同!”
徒宏轩原本就是想要跟瑜妃讨个主意,借着瑜妃在宫里的人手将事情捅出去,哪知道瑜妃竟然觉得这会儿时机不对,他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相信自个母妃的眼光,便又问道:“那母妃的意思是?”
瑜妃没好气地看了徒宏轩一眼,说道:“你怎么就蠢了?对你父皇而言,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不仅要讨他喜欢,最重要的是得有能力,整日里跟兄弟子侄争风吃醋算什么能耐,你得为你父皇分忧!”
徒宏轩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儿子去找父皇讨个差事?”
瑜妃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你父皇这次是不会选皇子监国的,你要是想要监国之权,那是万万不能,但是,你如果说只是想要为你父皇分忧,讨个差事,那你父皇不会放在心上!”
“那儿子该要个什么差事呢?”徒宏轩心里也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就听瑜妃冷笑道:“你还想挑三拣四不成,你这些年都在弘文馆读书,难道那里的教习博士还能教你什么治国理政的本事?你现在去了哪个衙门,也只有坐冷板凳,看别人做事的份!要我说,你就跟你父皇说,你就是在宫里待得烦了,想要找个机会出去走一走!这次你父皇要南巡,不是要派人沿途查看行宫驻跸吗?你就讨这个差事便是,最多就是多跑几圈,不会叫你父皇有什么想法!”
瑜妃早就看明白圣上那个枕边人了,说英明神武吧,还算有一点,但是对他来说,儿子压根不是儿子,而是竞争对手,之前搞了一出推选太子的事情,直接将她和甄贵妃都玩了一把,甄贵妃或许事后还以为是弘文馆那边的事叫圣上生气了,但是瑜妃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压根就不是这样,而是圣上本来就没想立储,无非就是拿了一个鱼饵哄她们玩而已。
只是人家是九五之尊,瑜妃就算是恨得想要掐死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半点不敢表露出来,还得关起门来教训儿子。她自然是觉得自家儿子比徒宏憬强,徒宏憬既然抢了御前争宠的路子,那自家儿子就去做实干派呗。去查看行宫的修缮情况就属于那种不需要太多的能力,只要负责任一点,勤勉一点就能搞定的事情,也叫儿子能露个脸,若是办得好,圣上住在行宫里的时候,自然能想到自家儿子的功劳,就算不能跟着南巡,但是回来之后,不得表示一下吗?
徒宏轩有点不乐意,毕竟这马上就要入冬了,他是真没吃过什么苦头,只是既然母妃这么说了,他还是准备硬着头皮去御前问一下。
第85章
若是论起帝王心术,圣上在历代帝王里头应该能排前头。
别看他宠爱小儿子,但是那也是在不威胁到自己的情况下。自从上次弘文馆搞出了事端,圣上早就在里头安插了眼线,这次徒宏憬得意忘形的事情,自然被报到了圣上那里。
圣上眼神幽深,要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徒宏憬因为是小儿子,又是宠妃所出,圣上对他一直颇为宠爱,当然,那是那种对于小儿子的宠爱,而不是像是当年对义忠亲王那样,宠爱中寄予厚望。但是,从义忠亲王死后,圣上考虑继承人的时候,并非没有考虑过徒宏憬。徒宏憬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得比较纯良,即便是之前跟徒宏轩在弘文馆拉帮结派,在圣上看来无非就是有些顽劣之处,那也可以理解。
但是如今,圣上就很难理解徒宏憬的思维,你在自个那些小侄子那里显摆什么呢?还直接戳人家的伤口!真觉得没了上头年长的兄长,下面就数到你了呗?
这般一想,圣上就觉得腻味,原本想要去甄贵妃那里的他也打消了主意,连续几天,他都住在大明宫中,不曾往后宫走半步。
甄贵妃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徒宏憬并不会什么事都告诉她,而她身边那些人也习惯报喜不报忧,另外就是,甄贵妃身边的人,也缺乏政治敏感度,就算是听说了之前徒宏憬说的那些话,也只会当做是小孩子的炫耀,并不觉得会造成什么后果。说白了,就是她们在宫里顺风顺水惯了,压根没什么同理心。
只是,圣上几天不来,甄贵妃就有些急了,忙叫人打听,是不是最近大明宫有什么出挑的宫女。
能留在大明宫伺候圣上的宫女,又有哪个是不出挑的。圣上又不是和尚,也不是真的对甄贵妃守身如玉,人家在大明宫,哪怕有不少太监伺候,但是太监哪有宫女伺候得好呢?这天开始凉下来了,圣上不像是年轻的时候,火力壮,又还没到用火炕的时候,那么,弄两个漂亮宫女暖暖床,那不是应当的?
甄贵妃以前并不将这些宫女当回事,但如今圣上竟是连着几天不来含章宫,顿时就觉得男人喜新厌旧,难免有了新欢。
只是作为后妃,除了皇后有资格往大明宫去,其他人那得得了圣上的诏命才行,甄贵妃再得宠,也不敢没事在这事上头吃个挂落,琢磨一番之后,便叫了人过来,炖了一盅鸡丝燕窝羹,叫心腹宫女樱桃提了送到大明宫去。
大明宫这边伺候的太监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性子,之前含章宫送来的东西,都不用多说,直接就提了送进去,戴权亲自接了奉到御前。可如今嘛,这风向似乎是有些变了,虽说暂时还不敢得罪含章宫,但是守门的小太监小程子却是将人给拦住了,赔着笑说道:“樱桃姐姐,皇爷这会儿正忙着呢,可不敢进去打扰!”
樱桃不免有些生气,不过也不敢在大明宫前吵嚷,只得褪下自己腕上的一只素面韭菜叶金镯子,悄悄塞到小程子手里,软声说道:“程公公,这是娘娘的一片心意,你就进去通报一声吧!”
小程子哪里敢收,他再喜欢钱,也得先顾着自己的命啊,只得推脱道:“樱桃姐姐,不是我不肯去通报,实在是总管爷爷说了,谁敢进去打扰,就摘了谁的脑袋!”
樱桃顿时觉得有些不好,这些小太监最是看得懂风向,难不成,这莫名其妙的,自家娘娘真的就失宠了?
眼看着已经有其他人的目光探过来,她也不敢再在大明宫门口跟人拉拉扯扯,只得跺了跺脚,赔笑道:“那劳烦程公公等里头皇爷不忙了,将这食盒递进去,我们娘娘定然领你这份情!”说着,将食盒乃至金镯子一起塞到小程子怀里。
小程子推脱不过,只得接了下来,嘴上还埋怨了几句,心里却是老神在在,那行啊,等到时候汤凉了送进去,里头到底喝不喝,就跟我没关系了!
樱桃心事重重地回了含章宫,将事情跟甄贵妃一说,甄贵妃也急了起来,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觉依旧光彩照人,那到底是哪儿惹恼了圣上,还是圣上又被哪个狐媚子给迷惑了?
甄贵妃能在宫中立足,全凭圣上宠爱,至于说什么母凭子贵之类的,根本没这回事,圣上那么多儿子,早就不稀罕了。她心中焦急,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在宫中发愁。
而大明宫那边,戴权已经悄悄跟圣上说了含章宫过来送汤的事情,圣上脸色却是缓和了一些,笑道:“这么多年,竟是花样半点也没变!”
戴权也不明白圣上是个什么意思,他从小就净了身,做了大太监之后,还曾经在宫里有过对食,有人奉承他,还在外头给他送了大宅子还有几个小妾,可是戴权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他一个无根之人,就算再多美色又如何,他每日里都在圣上身边伺候,一年到头能有几次在宫外留宿的机会,养几个美人,给自己多戴几顶绿头巾吗?
不过,他不懂男女之事,却看得出来圣上的心思,便跟着附和道:“贵妃娘娘素来如此!”
原本以为圣上当晚就去含章宫,结果圣上却颇为笃定,还准备继续晾甄贵妃几日,他得叫甄贵妃知道,失了圣宠,他们母子,就什么都不是。
第二日,徒宏轩就来求见,圣上不知道这个儿子有什么事,还以为他是想要来告状,本来不想见,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叫徒宏轩进来了。
徒宏轩年纪比徒宏憬大一岁,这会儿看着已经是个挺拔的少年人,嘴角毛茸茸的,因为还在变声期的缘故,有点公鸭嗓,不过倒并不算难听,进门之后,老老实实给圣上行了礼:“儿子给父皇请安!”
“朕安!”圣上眯着眼睛,开口说道,“你今儿个不去弘文馆念书,跑大明宫来作甚?”
徒宏轩有些紧张,他不像是徒宏憬,见到圣上的频率比较高,这会儿勉强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脏,低头说道:“儿子,儿子与读书之道上,天份算不得高,在弘文馆,学业素来也就是平平。在宫里待着也烦了……”
圣上笑道:“你是想要随驾南巡?”只怕是听说徒宏憬能随驾,自己也想要跟着了。至于说什么学业平平的话,那未免有些自谦,徒宏轩他们这些皇子,还是比较用功的。
徒宏轩忙说道:“儿子不敢,儿子就是想着,能不能出宫办差,好为父皇分忧?”
圣上眼神又变得幽深起来:“哦?那你是打算怎么为朕分忧啊?”
听着圣上语气的变化,徒宏轩顿时意识到,自个母妃是对的,忙不迭解释道:“父皇要南巡,正好要派人沿途查看行宫布置,儿子便想着跟着出去看一看,也当是多一点见识!”
他这话说得及时,圣上却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马上就要入冬了,这天寒地冻的,往南边更是阴冷潮湿,你这么多年都待在京里,娇惯惯了的,哪里受得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