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大红色吉服袍,外罩石青色八团莽纹朝褂,头戴镶红宝石朝冠、佩戴朝珠,雍容华贵、明艳大方。
薛家正厅里,观礼之人分列左右,薛母坐在上左侧,薛虯坐在下次座。
其实按照礼法,薛虯以兄代父,应该坐在主座,薛母做次座,因为薛母寡母持家,与薛虯并座亦无不可,但需要比薛虯略低一些,突出男性的权威。
也不是没有母亲做主座,男丁坐次座的例子,但一般都是男丁尚未成年,地位与母亲相距甚远。但薛虯虽尚未成年,却身居高位,坐在上理所应当。但薛虯以尊重母亲为由坚持坐在次座,宝钗也表示支持。
这才有了这个场面。
这自然不合规矩,但终究不是大事,况且婚礼仪程都是鸿胪寺提前看过的,既然没有纠正,就表示无伤大雅,许是皇帝默许的也未可知,宾客更不会因此有异议。
不过女眷们很羡慕薛母就是了,儿子女儿有本事还孝顺,这可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宝钗在两位命妇的搀扶下跪下,先对薛母三叩,眼泪不由掉了下来,薛母同样泪流不止,哽咽着道:“尔今适人,当遵母教、敬夫族、光门楣。1”
宝钗应是,薛母将一柄象牙梳篦送给她。
宝钗微微掉转方向,又对薛虯三叩,薛虯没说什么训诫的话,只道:“愿你行藏由心,百事从意。”
做你想做的事,活得自在肆意,彻底与原著里的薛宝钗割裂!
宝钗虽不是完全明白,却也知道薛虯的意思,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同样应了一声是。
薛虯将一柄玉如意送给宝钗,拜别便算结束了,宝钗也真的要离开母家,嫁为人妇。
两位命妇高声道:“新妇出阁,天地不见!”
薛母拿起红盖头走到宝钗跟前,宝钗低下头,薛母含着眼泪为她盖上,薛蟠上前背起宝钗,在震天的鼓乐声中,一步步把她送上喜轿,然后翻身上马,带领族中郎君一路相随。
他们会护送喜轿到燕王府后再返回,并沿途撒谷豆驱邪,保障路途平安,亦有燕郡王府的人撒铜钱并吃食,以示与民同乐之意。
迎亲队伍离开后,薛家也不能清闲,还要招待宾客。
直到日暮时分,宾客渐渐散尽,薛母脸上强装的笑才落下来,顾忌着今日乃大喜之日,怕叹气坏了宝钗的福分,薛母只能强自忍耐,只是眉毛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眼眶也有些红:“也不知拜了天地没有,宝钗现在怎么样,一个人害不害怕?”
薛蟠眼睛睁圆了,仿佛不明白薛母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妹妹胆子那么大,连一个人进宫都不怕,进王府有什么好怕的?”
“你知道什么!进宫和嫁人如何能一样?”薛母嗔怪道。
薛蟠:“是啊,进宫只是做伴读,嫁进王府却是王妃,是主子,不能相提并论,妈就更不用担心了。”
薛母被噎住,气急败坏道:“我不与你说了!”
薛蟠:“……”
薛虯:“三日后妹妹就该回门了,届时母亲自可与她说话。若是还不放心,明日我派人打听打听,母亲便别担心了。您今日忙了一日,想必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歇吧。”
薛母果然被安慰到,虽不能全然放心,到底眉毛舒展开了,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薛蟠附和:“就是就是,妈你就是想太多了。”
薛母:“……”
这破孩子!
薛母到底回去休息了,只是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早上薛虯去请安,便见她神色倦怠、眼下微青、眼里还有红血丝。
从正院出来,薛虯便让长瑞去打听打听宝钗的情况。这原也不难,因着薛虯与燕郡王的关系,长瑞在燕郡王府上也有几个熟人,薛虯作为兄长打听一下刚出嫁妹妹的消息,想来他们不会介意透露一二,即便叫燕郡王知道了也无妨。
交代下去后,薛虯便去衙门了。
今日的事情不算多,不过户部尚书又额外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送折子去御书房。
薛虯:“……”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折子,而是一些不好处理的、甚至内容敏感,容易惹怒皇上的,户部众人对此避之不及,尚书大人便将之交给深受皇帝爱重的薛大人,而薛虯果然将事情办得又快又好,皇帝也很少再因此脾气。
这叫户部众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仅凭这项本事,这个户部右侍郎便非薛虯莫属,户部尚书更是得意非常,深觉自己英明神武、知人善任。
这次也是如此,薛虯带着几本折子到御书房,皇帝见到便哼笑一声,对户部尚书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不过皇帝并不介意,毕竟他之所以不生气,除了喜爱薛爱卿,见到他气便消了一半,没消的那一半也不忍冲他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薛爱卿可以针对折子的内容替他分忧解难,皇帝自然便不气了。
今日也是如此,薛虯与皇上一番探讨,大部分问题便迎刃而解,剩下的一部分也有了方向,再与其他重臣商量商量,想来要解决也不难。
这叫皇帝舒服极了,更觉得薛爱卿乃重臣能臣,朕之肱骨!朕万万离不得!
皇帝看薛虯的目光满是欣赏,好话更是一句一句往外冒,其甜腻肉麻的程度,即便是已经习惯了皇上这个样子的御书房众人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看薛大人……还是那么淡定,甚至隐隐有感动之色,叫众人心中叹服。
——不愧是能当大官的人,定力就是好啊!
不过薛虯今天注定不能让皇帝太高兴了,君臣二人诉了一番衷肠后,薛虯拿出另外一本奏折呈上。
皇帝没有任何准备地打开,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随后染上怒色。
薛虯根据离州的账册,分析了此地一两年间的经济情况,并且列举了其诸多不妥之处,包括赋税、盐铁、匠人等在内。
去岁离州上报旱灾,祈求朝廷减免税赋,皇帝答应了。然而薛虯对比了同时期山东其他地区,和离州同时期其他经济项目的情况,判断离州根本没有受灾,或者受灾没有折子里说得那般严重。
另外,去岁离州盐铁折损率高达一成有余,远正常损耗,离州给出的理由是盗匪抢掠。
去岁离州上报了两项工程项目,得到户部及山东拨银,但工程修建缓慢,且薛虯查看账册,现其大有虚报价格、伪造账目之嫌。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很难不令人生疑,更何况离州还是五王的封地!
皇帝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五王爷,并且觉得自己的揣测有极大概率是真的。
——五王想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