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带着浓郁的扬州口音,但已经比鸡同鸭讲好很多了。
他倒是还愿意接活,就是有个要求,每天都要小酌两杯,且非绍兴女儿红不喝。
明月:“……”
我算知道为甚么没人雇你了!
别手抖也是这么喝出来的吧?!
老头儿嘿嘿一笑,比出两根手指头,“我每日只吃两小盅。”
明月给他逗乐了,“行!”
只要别误了事,每天两盅女儿红算什么,谁还没点爱好了?
若真每天只吃两盅,一坛女儿红能喝几个月,比前头那个脚踩几条船还要八百两供奉的划算多了!
老头儿喜得满脸放光,美滋滋从屋里抱出一筐螺壳,“我不叫你吃亏,先给你做了,你瞧瞧中不中,中意了再给我买酒。”
还挺有意思,明月举目四望,见那房檐和墙头上厚厚一层青苔,野草也窜得老高,院内小花圃里也是草盛菜疏,显然鲜少打理。
再看他孤身一人,还爱喝酒,可别什么时候醉死在屋里没人知道,便道:“老丈,不如您同我回杭州去,要采买时只管使唤人。”
这是人才啊,万一带回去教个徒弟什么的,没准儿以后她还能开个螺钿器铺子呢!
哪知老头儿脑袋甩成拨浪鼓,“不去不去,我不去!”
他坚持如此,明月也不好勉强。
罢了,凡事讲究缘分,况且那螺钿片轻薄,派人往返取来也不费事——
作者有话说:【注1】《湖州府志》记载,“湖州买卖桑叶论个(二十斤)或论担(一百斤)。
【注2】《沈氏农书》记载,“蚕一筐,火前吃叶一个,火后吃叶一个,大眠后吃叶六个。”共一百六十斤,折合现代的一百九十一市斤。
第90章
明月在扬州老头儿家里待了几日,亲眼看他处理螺壳,切片、打磨,最终得到一把五彩斑斓的螺钿片。
明月放心了,老头儿却有点不过瘾,挠着没剩几根毛的脑袋砸吧嘴儿道:“就这?”
不镶嵌什么的?
见明月点头,老头儿嗨了声,还挺失望,“这算什么螺钿器嘛!”
打磨螺钿片只是第一步,如何根据事先凿好的凹槽镶嵌得天衣无缝、平整如一才是真功夫!
明月心道,我也没说做螺钿器哇。
苏小郎打趣他,“能换酒喝还不好?”
放屁!老头儿凶巴巴瞪他一眼,劈手从明月手中夺回几片螺钿,倒背着手回屋去了。
进去后还不忘再瞪一眼,摔门睡觉。
感情你们就这点追求?觉得我就这点手艺?!
明月哑然失笑,老爷子气性还挺大。
现在不着急做星空螺钿染,先把老头儿顺毛撸了再说。
她把剩下的螺钿片收好,过去敲了两下门,“老爷子,明儿一早我们就走,等会儿去给你买酒,就放在门口,您愿意什么时候出来拿都好。”
屋里没动静。
明月和苏小郎对视一眼,招呼二碗出门逛去。
逛街的时候顺便找人打听了下那家染料行,外人倒没听说有什么大变动,想必一时半刻崩不了。
傍晚三人归来,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老头儿屋里亮了灯,也不知在忙t活什么,敲门还是不理。
明月无奈,只好按照约定将酒坛子放在门外。
一觉醒来,二碗出去买了早点,苏小郎去打水与明月洗漱,正吃着呢,正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老头儿也不说话,还是气鼓鼓的,直愣愣走到明月眼前把手一伸,“嗯!”
明月嘴里还含着半截包子呢,愣了下,眼睛都睁圆了,“嗯?!”
苏小郎惊讶道:“好俊的插梳!”
是一支半月形的插梳,把手的位置用细小的螺钿片镶嵌出蝴蝶的图样,就连细细的触须都用螺钿细条做出来了,严丝合缝。
明月努力吞下包子,接过梳子轻轻抚摸,心中惊叹更甚:
好平滑!
若闭上眼,完全感觉不出螺钿片和木梳镶嵌接缝处有任何起伏,活像一整块料子似的。
从昨晚他回屋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七个时辰,纵然有现成的螺钿片,在光线暗淡的室内做好一只螺钿蝴蝶也绝非易事。
接收到三个小年轻火辣的崇拜目光,老头儿得意地扬起下巴,“随手做的,回头你找人上了漆,能使一辈子。”
这才是我的真本事呢!
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