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贵,而且极其稀少!
若说湖丝是丝绸中的尖儿,那么松明色就是湖丝中的尖儿,需得特定时节、特定气候下以梅雨水缫丝方可得。纵然如此,也未必百发百中呢!
不过朱杏确实没有说谎,明月跟着练了这么久,如今对色彩也较之前大为敏锐,仔细对比过之后发现,因松明色湖丝自带浅浅的蓝绿底色,染上去的蓝色和紫色过渡尤为灵动。
明月愁得挠头。
贵反倒成了其次,怕只怕打出名头去凑不齐胚布!
得了,贵人专供吧!
“不过星星怎么办?”朱杏看了半日,总觉得少些什么。
底色不差,然仅此一样难免沉闷,况且没有星星算什么夜空呢?
明月笑着掏出一只大海螺,“这个怎么样?”
杭州离海不远,海货并不罕见,螺钿行当亦有相当的水准。
染布只求神似,并不一定要完全一致,甚至有时候稍有偏差,反倒更有遐想的余地。当初看到螺钿柜子时明月便上了心,那螺钿既然能贴在柜子上,为甚么不能贴在布匹上呢?
朱杏拿过海螺对光一看,果然七彩焕然,似有霞光流动,又像七彩霓虹,便也笑了,“单看这个,倒比星星更美几分。”
“可不是,好些富贵人家都用它做屏风、家具呢,美得很!”明月回想起之前的螺钿柜子,用手比划几下,“就那么高,那么大点儿,好几百两呢!”
朱杏很配合地跟着吸了口气,“多买几个,岂不能换一座院子?”
“那可不!”明月道,“有钱人家越是那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才越值钱呢。”
不过她现在不大懂,既便看见了也震惊不来。
见朱杏没意见,明月便往市面上大肆搜罗合适的螺壳、海贝,再找能工巧匠打磨螺钿片。
有的部位比较厚重,只打磨成片可惜了,明月便叫匠人做成扣子,回头看看缝在哪件衣服上,想必会有画龙点睛之妙。
打磨好的螺钿片根据星空格局大致排列出北斗,先用极细的铁锥在螺钿片边缘钻出细孔,以银丝固定,怕银丝磨损断裂,明月还事先在螺钿片背面点涂芝麻粒大小的鱼胶。如此一来,既牢固,又不会因胶体过多而板结、僵硬。
前后历经数道工序,经多位巧匠合力,成品果然灿若星河。
七娘已然看呆了,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开始犯愁,“可是东家,那霞染尚且被禁,这个……”
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值钱来!
“是啊,霞染只是染色尚且被禁,此物一看便价值不菲,”明月的指尖轻轻划过柔嫩的t缎面,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生怕玷污了它,“况且工期又长……”
太繁琐,真的太繁琐,根本没办法大量产出,折腾了这么几个月,也只得两匹。
且去岁霞染风波尚未平息,武阳郡主绝不可能将此物直接进献,更不可能大大方方做成衣裳穿出来。
但好东西谁不喜欢呢?
且献上去,做屏风也好,做披帛也罢,由武阳郡主自己在府中怎么折腾吧。
十月下旬,明月便启程奔赴京城,十一月初抵京,再次借常夫人之手向武阳郡主献礼。
武阳郡主自然不缺年礼,寻常连看都懒怠看,只由着上下三层女官过两遍,遇见好的了再上报。
但常夫人乃新贵之妻,又与她有血缘之亲,去岁还曾引荐过得力的匠人,故而女官便直接将礼单呈献。
武阳郡主正百无聊赖,随手翻看,“左不过是那些东西……”
送礼能有什么新意?金银珠宝?珍禽异兽?还是什么绝色的男人?
她早便看腻了。
“嗯?”她来了几分兴致,指着那行“江南星空螺钿染,两匹”的字样问,“这个在哪里?”
常夫人虽出身扬州,但早已离家多年,通常不会进献丝绸,故而武阳郡主立刻联想起被热议至今的霞染。
哦,是那个小姑娘啊。
长甚么样儿来着?
想不起来了。
稍后布匹抖开,武阳郡主便笑了,“果真巧思。”
年纪不大,倒很能干。
贴身女官跟着看了一回,笑道:“奴婢眼拙,瞧着倒有几分熟悉呢。”
“能说出这话,你便不算眼拙,”武阳郡主道,又命人取来霞染旧衣,两相对比,“想来出自同一人之手。”
颜色、花样,皆不相同,可其中流露出的灵动和生机却如出一辙,懂行的人一看就明白。
“好看是好看,”女官有些为难,试探着问,“郡主,可要裁剪新衣?”
郡主素来最爱鲜艳明媚之色,这料子虽美,色调却过分厚重,有点老气。
果然,才说完便见武阳郡主摇头,“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上好的沉香木料,叫工匠连夜做一副八扇屏风来,一并添到给皇后娘娘的节礼中去。”
这颜色做年轻人的衣裳稍显沉闷,但做摆件却刚刚好。
“郡主这主意真好,”女官赞道,“木料都是现成的,只是年礼腊月初八就要送进宫,若想细细的雕刻花样,只怕来不及。”
武阳郡主却道:“湖丝的胚布,又有螺钿,花样已足够了,屏风架子样式简单些才好,不然岂不喧宾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