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微微俯身,对上那小姑娘怯生生的目光。
这孩子约莫十来岁年纪,皮肤是常年经海风吹拂的小麦色,碎黏在汗湿的额角,一张小脸虽沾着灶灰,却掩不住清秀的轮廓。
她往前一步,绛紫裙裾扫过门槛积着的沙粒,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小姑娘,我们不需要柴火,也不要粮食,能开门说说话么?”
小姑娘攥着破旧的衣角,不安地回头望了一眼屋内的阴影。
昏暗处传来窸窣低语,她像是得了什么指示,终于抖着手拉开门闩。
吱呀声惊起了屋檐上稍稍停歇的海鸟,扑棱棱掠过头顶。
门内又现出两个人影。
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妇人局促地用围裙擦着手,身后躲着个约莫六七岁的赤膊男娃,正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打量门外这群陌生来客。
妇人往前蹭了两步,喉头滚动着开口:“贵、贵人真要买鱼货?”她眼角深刻的皱纹随着说话拧成一团,目光在锦衣华服的林暖和仙风道骨的归恒道长之间逡巡。
“哦?你家有现货?”林暖目光掠过妇人肩头,瞥见屋内土灶上的陶罐。
归恒道长见妇人仍盯着自己,拂尘一摆接口道:“无量天尊……且先看货。”声音如古井无波。
“有有有!”妇人像是怕他们反悔,急急应道,“招儿快去地窖搬两筐上来——就是前日腌的那批!”她推了把小姑娘,又搓着手补充道:“家里暗,贵人莫怪……”说着怯生生指向门前石阶,“要不就放这儿?”
林暖与归恒道长对视一眼,默契地后退两步,身后护卫们也随之退开。
不多时那名叫招儿的小姑娘便哼哧哼哧抱来一大摞鱼干,中途还掉了一两条鱼干,被妇人狠狠剜了几眼。
小姑娘听话地把鱼干放在门口,浓烈的腥咸气味扑面而来,林暖忍不住又退半步,连归恒道长捻着念珠的手指都顿了顿,呼吸明显滞缓了几分。
妇人见状又急忙呵斥小姑娘:“没眼力见的!还不给贵人搬条凳?”转脸又堆起讨好的笑,“这都是前阵子新打的,如今风暴多,出海不易……”她搓着粗糙的手指,眼中燃着希冀的光,“您看……可还入眼?”
林暖凝视着那些色泽暗沉的鱼干,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滩涂上那些海带,你们可曾采收?”
“海叶子?”妇人怔了怔,眉头皱成苦瓜,“那东西涩口得很,咱们这儿都不吃的……”
“村里其他人家也没有么?”
“贵人呐,那玩意儿真没啥用!”妇人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您…您不看看这些鱼干么?”失望之色漫上她沟壑纵横的脸。
这时招儿正吃力地搬来两条瘸腿长凳,用袖子使劲擦拭凳面。
林暖俯身对上小姑娘惶恐的眼睛:“能帮我们寻村长来问个事么?”
她的话音刚落,妇人突然一巴掌扇在招儿后脑勺上:“贵人吩咐,还敢磨蹭!”
林暖眉头微微蹙起,那瘦小身影已像受惊的雀儿般扑进海风里,海风卷着潮湿的咸腥气,将妇人不安的搓手声和远处浪涛声搅成一团。
趁着小姑娘跑开的功夫,林暖又细细问了几句。
原来近来天气晴好,渔村里的壮劳力大多驾船出海了,村落里只剩下些老弱妇孺,难怪对外来人如此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