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的碎银凑凑估计也能有六十两,你看你是拿碎银还是明日我们进城之后,我去给你换几张小面值的银票。碎银方便花用,但银票更便于携带,要哪个看你。”谭望友善了言语,先说了几句为人考虑的话,而后又笑着玩笑般带了一句,“崖上采铁皮石斛可比挖参危险得多,价值还远不如人参,你这伤有些亏了。”
“这路上碰着的钱,能有进账就不算亏,还得多谢谭大人关照。那就拿些碎银,再来点小额银票吧。”杜引岁就知道这家伙还惦记人参,还好她没打算再带他们挖参,不然真把她当生金蛋的鹅了,反倒是给后头的计划惹麻烦。
只眼下这些不是重点。
杜引岁微顿了一下,又抓紧机会开口道:“按谭大人的意思,我们明日可以进城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们到城里的医馆看看大夫。我也去看看医馆里的药材,这回铁皮石斛是我恰好认得,若是以后遇着了不认识,错过就可惜了。”
说着,杜引岁还扯了扯划拉破了还有些渗血的裤腿。
谭望:“……”
不是很方便。
但是可以有。
虽然这废太子在遇野味上别有几分天赋,但谭望倒也不指望她能一路采药。
毕竟除了人参,其他的药材又能值多少钱。
不过……反正都要进城了,带她去医馆转悠一圈也没什么妨碍。关键是,他的友好,能换来点什么。
若是能再换来人参,就更好了。
“明日的事,明日再看。一会儿我让人先拿包药粉给你。”谭望掂了掂手里的背篓,又道,“碎银也先拿二十两给你,其他入城了再给你换来。”
没被拒绝,就是有机会,杜引岁自是先点了头,其他再等明日的功夫。
两拨人就此分开,一波往衙役那边儿去,一波走向了囚犯那边。
谭望提着背篓,瞅了一眼沉默走在旁边的郑义:“她说下崖就下崖,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这些铁皮石斛品相非常好,比你买的那些强。”郑义说着,扯了一下嘴角,“她不冒险谁冒险,我们吗?她自己愿意的。”
“你们可以先回来多拿几根绳。”谭望现在还是挺稀罕这位能找着人参还不狮子大开口的废太子妃的,比三桥驿那会儿可有用多了。
郑义摇了摇头:“我倒是这么说来着,但是她不肯。”
“为何?”谭望不太能理解。
郑义这回沉默得久了些,只是最终还是开口回道:“我不知道为何。不过我感觉,她是不想回来让废太子知道,可能怕废太子阻拦她,或者废太子想自己替她上吧。”
谭望愣了一下:“所以这就是今天废太子没跟着你们去的原因吗?那铁皮石斛不是她突然看到的吗?是她早就知道的?”
“不好说。”郑义又摇了摇头。
郑义虽说不出个所以然,谭望却是决定了,明日那位废太子妃要去医馆,就带她去。先有人参,再有铁皮石斛,他倒是要看看,后面还能找着什么。
谭望心里的决定,杜引岁自是听不着的。
倒是江芜脸上的生气,杜引岁看得真真的。
“哎呀,真的没事。”这会儿没了衙役盯着,杜引岁直接停了步子,裤腿一卷,抬腿给江芜看,“就这么一小道,都快结痂了。六十两银呢,合算的哈。”
杜引岁的动作实在快,跟在后面的楚秀兰差点撞上她后背,再见着那白花花的腿说露就露,赶紧地拉了一声不吭跟在旁边的卫慧清往一边儿去了。
被留下单独面对江芜的杜引岁瞅着了溜边儿去的两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真是没义气。
江芜蹲下身细看了几眼,的确是一道划伤,看起来在路上还清洗处理过了,这会儿的确也开始结痂了。伤口不深也不长,和之前在三桥驿前受的那回伤没法比。
但是!
江芜还是很生气!
气杜引岁冒险,更气的却是自己的无用。
若是她有用一些,哪里用杜引岁爬山崖采药换钱……
一直到回了驴车边,借了谭望让人送来的药粉给杜引岁敷上了,江芜那糟糕的脸色,才勉强好了一点。
只是一股无能为力的痛苦郁气却一直梗在江芜的心里,梗得她深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在今日的守夜争夺战中获胜的杜引岁无奈地打了个哈欠,抽出一条干净的长柴遥遥戳了一下江芜的被子:“你要实在睡不着,你来守夜吧,真是浪费被窝。”
江芜哗啦一下拉开被子,气呼呼地起身走到了火堆边,在杜引岁身边坐了下来。
“今天为什么不带我去拾柴。”*江芜压低了声音,看向杜引岁的目光带了一丝幽怨,“是嫌我爬树爬得不好,怕我爬山崖也爬不好吗?”
啊……反应过来了啊。杜引岁想随便打个哈哈把话题岔走,只江芜投来的目光过于认真,认真到她还真一时想不出怎么打个哈哈……
“我是什么先知吗?不是让你留下烘衣服么。”杜引岁最终还是没顺着江芜的话题走。
只是杜引岁没想到,这好接的话题她不接,难接的就来了。
“你……什么时候走?”被又忽悠了一嘴的江芜垂了眼眸,紧了双手,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最终还是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