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名叫ee的小狗很不听话,从这邊跑到那邊,牵着项圈,摇着尾巴咬住走廊上的盆栽绿植。
慈父多败儿,很明显,它有一个极度溺爱自己的主人。
“ee!”狗主人忍无可忍,迈步追过来。
宋弄知恰好在此时合上了门。
狗主人捞起ee,似有所覺,目光一偏。
生着枪茧的修长骨节,抵住ee的项圈,习惯性抵在铭牌刻字处摩挲。小狗仿佛察覺到主人不安的情绪,伸出舌头静静舔舐他的下巴。
“没事。”青年轻抚狗头,临走时,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来路不正的錢赚得快,宋弄知一場比賽就能赚得尤见澜三个月的工资,所以越发消极怠工。
再工作几年,想必还能买下在崇礼坊,谈家隔壁的房子。在P国站稳跟脚后,宋弄知一周最多工作两天,其餘时间都浪费在街头漫步,欣赏异国景色。
地下拳場不允许录制视频,每天有成千上万的游客奔着king的名号而来,停留一周都未必能见上他一面。
故而,拳場的经理为了挽留宋弄知呆在拳場里,可谓是绞尽脑汁。
今天经理又淘来一波A国特供实体爽文,放在留给宋弄知的专属VIP包厢中,邀请他过来观看。
拳场中心最大的擂台就像一座鸽笼,四周围绕着观众席。vip包厢在三楼,一面墙是透明的,里面能清晰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保密性极好,据说附近几国的权贵也会悄悄来这里看比賽。
宋弄知在沙发上尋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King今天在场”的消息如雪花般散向赌场各处,观众席上的顾客开始心不在焉,四处搜尋传说中的冠军身影。赛场上的拳手打得越加起劲,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企图吸引King的注意力。
比抛媚眼给瞎子看更白费劲。
宋弄知整颗心都寄在茶几堆的闲书上,根本不抬眼看透明墙,拨弄书脊,在触碰到其中一本时指尖停顿。
A国和P国关系恶劣,近些年才慢慢化冰。
P国市面上的A国实体书,比片还难找,购物软件上能买到的已经被经理一扫而空。所以只能派人去中古店里慢慢淘,里面有很多A国人带来的东西。
宋弄知曾在中古店里,偶遇过好几件带着logo的A国初中生校服,改过名字作为异域风情服饰出售。
被宋弄知指尖抵住的这本书,就是一本内頁泛黄的二手书,名字叫做《一千零一夜》。
宋弄知对这本书有印象。
小时候,尤见澜在书店打工,工资比隔壁餐饮店低一些,但是每天可以免费借阅一本书,下班后带给宋弄知看。
他们贫寒出身,没有崇礼坊出生的同龄人那般从小就擁有的手机游戏机等电子产品,看书是最廉价的娱乐方式。
华仙洞经常停电,夜里要点蜡烛。
宋弄知想自己看书的。
但是烛光昏暗,看书伤眼,尤见澜怕他视力下降,将他揽进自己怀中,借着微弱的光线,一字一句读书。
宋弄知极低的文学造诣自小初露端倪,纵使故事精彩无比,还没听到结尾,他就会沉沉睡去。
只好在第二夜继续倚靠在尤见澜的膝头,听他翻动书頁,簌簌沙沙。
华仙洞的夜晚太漫长了。如果没人相伴,实在寂寞。
宋弄知高兴地与系统讲述这段往事。
他以后要是功成名就,写下一部《宋弄知传》,这件事一定要放在第一章。
可惜《一千零一夜》里的内容,他已经忘記大半,只模糊記得卷首后第一个故事。
系统听着想笑:您还记得是什么吗?
一个聪明的妃子,为了不被暴君杀死,故意将给暴君故事的结尾留到第二天再讲。宋弄知说。
他没听懂系统为什么反问自己这个。
后续呢?
我记不得了。
时间过去太久,宋弄知的记忆有些模糊了,翻开泛黄的书页,熟悉感扑面而来。
他想起来了。
想起那段往事的后续。
大概是因为书店老板看不惯尤见澜一直只借不买,随便找了个由头,污蔑他偷了店里的錢,将他赶出去。
华仙洞的小学早就普及义务教育,但宋弄知的日常生活开销,仍旧是一笔负担不起的数字。小地方消息传得快,要是背上手脚不干净的名声,尤见澜很难寻到下一份願意招收童工的工作。
尤见澜据理力争。
没用。
没人会在华仙洞还算有头面的书贩子和一个贫穷的小孩之间倾向后者。一块一直发展不起来的地区,必然也伴随着敷衍的执法人员,监察官来了一趟,粗略地给尤见澜定了罪。
这些事情,尤见澜都没告诉宋弄知。
是宋弄知到学校,被人指着鼻子喊“扒手的弟弟”后,才知道的。
尤见澜提前学习完初中的所有课程,又没钱交高中学费,有大把时间够游荡在华仙洞寻找新工作。他奔波了两天两夜,听闻曾经就职的那家书店玻璃墙被炸毁,监控线被剪断,老板放在收银台的钱全扬到马路上,一半被风吹走,一半被路人瓜分。
有不在场证据,监察官没有怀疑尤见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