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可得想想法子!”
毕竟陛下在进殿前,吩咐他们,今夜一律不见人,若有人求见,就强制请出去。
简而言之,天子不想被打扰。
偏偏天子前脚刚进去,吴宝林后脚就形容狼狈地奔来跪下,一副倔强的模样。
元子对此也十分头疼:要是大臣们倒是好说,半推半拉地也就走了。
可吴宝林是女子,是妃嫔,哥哥还是吴统领,不论是哪一点,都不是能被宦官拉走的。
他自打承接福如海的总管之职以来,虽然偶有波折,但也能说一路顺利,没想到今日要折在吴宝林身上了。
对吴宝林,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能够劝这位主儿回去。
“去请宜婕妤!”元子思虑半晌,最终咬牙做了决定。
其实在元子看来,来劝说的最好人选,是宸贵妃:贵妃位份最高,又和吴宝林谈过两回话,想来关系不错。
可贵妃三月小产,身子定然经不住这暴雨侵袭,况且尉沅小殿下的百日祭礼即将举行,元子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叨扰沈知姁。
太皇太后就更不行了,她老人家因为天气渐渐炎热,略有不适,已经免了六宫请安。
从方尚宫的三言两语中透露,太皇太后许是要去行宫避暑。
算来算去,宜婕妤蓝岚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毕竟宜婕妤协理六宫,待人冷淡,在新人们眼中还是颇有威严的。
谁知小鱼子刚蹿出去两步,就又蹿了回来,一副被雨淋怕了的样子。
元子刚要甩起拂尘,就听小鱼子惊讶道:“师父,师父,您快看,那是不是贵妃娘娘的轿辇?”
元子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定睛一瞧,发觉那正是沈知姁的轿辇。
“快将那厚的油纸伞拿上!”元子首先拿了把最大的伞,然后催促着手下宫人带上别的伞、去朝阳殿门口一块儿迎接沈知姁。
路过吴宝林时,元子脚步一停,将特意多拿的伞递了过去。
绿芮正被密集的雨珠打得睁不开眼,更为一声不吭的吴宝林心疼。见有伞递来,就低声道谢,感觉将伞撑上。
“娘娘,您怎么来了?”到了轿辇前,元子将伞递去,和杜仲一块儿为沈知姁撑起一片不淋雨的地方。
沈知姁并没立刻回答,而是先目光扫去,看到吴宝林在雨中单薄的身影有伞笼罩,方浅笑着对元子道:“本宫若是不来,难道看着明儿一早,出现陛下生气、吴宝林病重、公公受罚的情况么?”
“娘娘体恤奴才。”元子眼露感激,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奴才原打算求助宜婕妤……”
“宜婕妤爱洁净,最烦雨天出行。”提到蓝岚,沈知姁眼底转过一抹笑意:“公公纵然请了婕妤来,估计自己的私房钱要保不住了。”
说罢,沈知姁提裙下了轿辇:“陛下怎么说?”
元子将尉鸣鹤的叮嘱一一道来。
沈知姁深深地蹙起了眉:吴宝林的性子简单执拗,她不信尉鸣鹤不知道,若只用口谕阻拦,吴宝林能在这雨夜中跪上一夜。
本质就是,尉鸣鹤对吴宝林没那么在乎。
同时,他也对吴统领的忠心理所应当,认为任何事情都不会损心腹的忠诚。
瞧着慕容丞相在往自己的陷阱中一步步踏去,尉鸣鹤已然鸣鸣自得,有了几分前世专断霸道的模样。
沈知姁对此并不惊讶:这大半年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极力支持和夸赞尉鸣鹤,为的就是让尉鸣鹤一颗心极具膨胀,认为天上地下,惟他一人独尊。
长叹一口气后,沈知姁从芜荑手中亲自拿过伞,缓缓走到吴宝林面前:“吴宝林,天色将晚,雨势越大,你随着本宫回去吧。”
听到人声,吴宝林紧紧抿起的双唇微微一松,迎着满目的雨雾,哽声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好意。”
“可嫔妾蒙受不白之冤,莫名被降位处罚,嫔妾决不服气!”
“若陛下只顾与何氏缠绵,不愿见我,我便一头撞死在朝阳殿的汉白玉阶下,以证清白!”
吴宝林的话语似含了冷冽冰锥,掷地有声,震动人心。
绿芮第一次知道,自己这心性纯良的主子,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前来求见的!
“小主,您千万三思!”绿芮膝行一步,紧紧拉住吴宝林的衣袖,生怕对方做了傻事。
元子也跟着吓坏了,上前劝说:别的不说,要吴宝林真在朝阳殿前寻死,他立马就会因渎职被拉去尚刑局。
吴宝林对她们的话恍若未闻,反而带了点水蒙蒙的希冀,看向沈知姁:“贵妃娘娘,你能帮嫔妾请见陛下么?”
在她看来,贵妃在天子面前有更多的话语权,分量也更重些。
“元公公已经告诉本宫,陛下口谕,不见旁人。”沈知姁的鬓发被斜雨打湿,容色黯然:“本宫不过是贵妃,如何能使圣意回转?”
“嫔妾冒昧。”吴宝林眸光黯淡,跪着对沈知姁行礼:“外面风雨交加,请贵妃娘娘莫要再管嫔妾,将绿芮一并带回去吧。”
“嫔妾会跪到陛下愿意见嫔妾的时候。”
“陛下或许会心软,但何美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陛下召见。”沈知姁恍惚看到从前,为定国公府之事苦求尉鸣鹤的自己,眸光微软,多说了一句。
吴宝林并不愚蠢,猜到何美人出红疹之事,极有可能是对方自导自演。
她嘴唇翕动两下:“贵妃您都无法改变圣心,就凭她一个美人……”
“色能令智昏。”
沈知姁轻声打断吴宝林的话:“更何况,陛下十有八。九不会在今晚召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