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沈知姁顺势进言,邀尉鸣鹤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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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的京城已经有了夏日的热意。
好在金鲤池旁栽遍茂盛树木,遮挡阳光。
却也能遮住一些事情。
至少沈知姁与尉鸣鹤并肩走到时,只看到何美人娇娇弱弱地惊呼一声,然后有些狼狈地摔倒在地。
何美人带着震惊神色望向对面的吴良仪,眸中含泪:“吴姐姐,妹妹不过昨夜承宠一回,比起姐姐的恩宠远远不及。”
“姐姐若真的不喜欢妹妹,妹妹远远离开就是,不用劳烦姐姐动手。”
吴良仪背对着外头,众人只能看见何美人梨花带雨、委屈可怜的一张脸。
像暴雨天摇摇欲飞的一枝嫩柳。
沈知姁看得有些兴致缺缺:演技不错,眼睛也尖,正好倒在了皇帝和贵妃来时,又有树木遮挡,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偏何美人也太急切了些,还没说什么,就将话一骨碌地说来,表演痕迹太重。
不过这并不要紧。
何美人此举,正好撞在尉鸣鹤心头。
果然,尉鸣鹤大步上前,亲手将何美人扶起,冷淡的凤眸望向吴良仪:“你为何无辜推搡何美人?”
吴良仪还没从何美人莫名摔倒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就被眼前的变故惊到。
她下意识地先行了礼:“嫔妾见过陛下,见过贵妃。”
“陛下,你不要怪吴姐姐,一切都是嫔妾不好。”何美人像是没有骨头,软软地倚靠在尉鸣鹤怀中,假装受惊记不起行礼之事,只嘤嘤道:“是嫔妾没有站稳,并不是吴姐姐推了嫔妾。”
吴良仪身边的绿芮最先回过神来,跪地叩首:“陛下明鉴!方才是何美人自己摔倒,和良仪无关!”
水清是何美人的贴身宫女,闻言立刻驳斥:“陛下在此!主子们说话,岂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道理?”
“更何况,何美人向来心善,怎么会如你污蔑的那样,在陛下面前无故诬陷吴良仪!”
吴良仪反应过来,正要开口。
何美人就忽然放大了哭声:“陛下,说来说去都是嫔妾的错。”
“元公公昨儿来永安宫,必定是是召姐姐侍奉的,都怪嫔妾欣喜地凑上去,坏了陛下和姐姐的好事。”
真别说,何美人这哭得还挺好听,像是春日里落窝的黄鹂雏鸟,能激起人无限的爱怜。
尉鸣鹤板正脸色,对吴良仪道:“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地方?”
“朕方才亲眼瞧见,何美人受力倒地,当时她对面只有你和你的宫女。”
“不是你,那就是你的宫女!”
“陛下!”吴良仪直接懵了:她完全没想到,上回侍寝还对自己态度温和的天子,会直接相信何美人:“嫔妾敢发誓,嫔妾和绿芮适才绝对没有出手去推倒何美人!”
“嫔妾恳请陛下信任!”她轻轻下跪,有些忐忑和期待地望向英明的天子。
“朕一向只相信证据。”尉鸣鹤容色漠然,对着吴良仪冷声道:“若你能找出人证或是物证,证明你方才没碰何美人,朕自然会相信你。”
吴良仪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何美人将金鲤池附近宫人请走的原因。
再看向天子的眼底,里面是明晃晃的不相信。
她心中皇帝完美的形象,如同一座被风化的雕塑,开始慢慢往下掉落石块碎屑。
攥拳半晌后,吴良仪喉间一涩,嗓音略哑:“金鲤池边,惟有嫔妾与何美人的宫人……绿芮能为嫔妾作证。”
何美人再度轻泣,往尉鸣鹤怀中更靠了靠:“姐姐,绿芮是你的宫女,自然是向着你的。”
“依照妹妹所言,那水清的证词更不可信。”吴良仪蹙眉反驳。
“但是嫔妾有陛下与贵妃做证。”何美人眼底转过几分得意之色。
闻言尉鸣鹤长眉轻挑,目光看向沈知姁。
沈知姁微微一愣,旋即面上覆了浅笑:何美人既然给她开口的机会,那就别怪她借着尉鸣鹤的“白脸”来唱“红脸”,进一步提升吴良仪的好感。
“臣妾的确看见何美人在吴良仪前面摔倒,然后哭诉吴良仪推她。”沈知姁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来。
吴良仪眼中微微亮光,大着胆子,问向尉鸣鹤:“陛下,您可有亲眼看见,嫔妾去推何美人么?”
尉鸣鹤当即就沉下脸:“吴良仪此举,是在质疑朕处事不公,偏袒何美人?”
此话就如同一阵阴风,将吴良仪刚刚亮起的光给吹灭。
小鹿般的眼眸中涌起深深的不敢置信和几率失望……
“吴良仪应当不是此意。”沈知姁没料到吴良仪如此直言快语,一愣后温声开口,笑意温和:“陛下,由臣妾来看,吴良仪实在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也没必要做出推人之事,要是被人看见,或是被何美人告一状,便是得不偿失。”
“现在何美人与吴良仪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沈知姁轻叹一声:“两位嫔妃素日里都是规矩的,臣妾有些不信是有人刻意为之。”
“说不准,便是何美人脚滑了,正好吴良仪离得近,两下里就误会了。”
何美人自然不服这样的说法:这不就是说她心怀恶意,故而如此揣测吴良仪。
她细眉撇起,委委屈屈地望向尉鸣鹤:“陛下,贵妃娘娘偏心吴良仪——她昨儿还给吴良仪送赏赐,嫔妾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