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洒扫的宦官罢了,让他们找着就是了。”
韦容华一撇嘴:“沈昭仪不会是心疼这些宦官罢?”
“本宫若说是心疼韦宝林呢?”沈知姁面上轻笑:“这儿虽然偏僻少人,可这两个宦官都是长嘴的,韦宝林总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考虑。”
“昭仪说这话不觉得好笑么?”韦宝林半点都不信:“嫔妾与你从前关系又不好,论什么心不心疼的。”
沈知姁挑了挑眉,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比起宝林的真性情,那些个假君子更让人觉得可怕。”
韦宝林想起慕容婕妤,忍不住点头赞
同。
然而心中怒火难以抑制,她瞥了眼两个宦官,冷笑道:“昭仪说这么多,嫔妾领了好心,不过这耳环嫔妾是定要找到的。”
“就留他一个人找罢。”韦宝林轻哼一声,随手一指,正指到韩栖云。
另一个小宦官见状,忙不迭从暖泉池中爬出来,叩首告退,赶紧回去换衣裳——虽叫暖泉池,可在秋日里泡着,身上凉丝丝的耐不住,再被冷风一吹,感染风寒的几率颇高。
他们宫人不能请医,得了病只能被挪出去,生死看命。
嘿,幸亏他运气好,留下来那个小子可有罪受了。
韦容华可是故意取下耳环扔出去的,扔在池塘中间,难找得很。
沈知姁细细看过韦宝林留下的耳环,心中就拿了主意:这耳环珠翠偏碎,金处略暗,是不算上等、素日又不细心保养的首饰。
所谓“祖母传下来的”,大约是韦宝林胡诌出来好撒气的。
“宝林执意这样,越发让有心人有的嚼说了。”沈知姁唇角的笑意渐浓,轻描淡写地提起慕容婕妤,轻易就让韦宝林蹙眉犹豫。
她望向韦宝林,笑眼弯弯:“这样罢,本宫库房里有一对没带过的金镶粉玉镂空耳坠,送给宝林消气罢。”
唔,这还是及笄时,韦中尉送的礼。
就当还给韦宝林了吧。
粉玉好看又难得,韦宝林听得心动,面上却还是怀疑之色:“昭仪怎么今日如此好心,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
沈知姁有片刻的失语:她怎么从前没发现呢,韦宝林说话竟有些无差别攻击的意味。
“说句不好听的,先前本宫和宝林是竞争关系,天生的不对付。”沈知姁轻声慢语:“可现在嘛……本宫倒是愿意帮宝林一把。”
“而且白果香当日,本宫将宝林诉冤的情状看在眼中,细想来也觉得另有隐情。”
韦宝林听得又是心酸又是高兴——心酸于自己和沈昭仪的地位彻底拉大,高兴于终于有旁人觉得她清白。
当然,还是心酸占得多一些。
“陛下这些天忙于朝政,自然缺人解颐,宝林何不去试试?”沈知姁观察着韦宝林的神色变化,道出最后一句话:“不然让旁人捷足先登,恐怕不好。”
提及尉鸣鹤,韦宝林果然神色有所变化。
她望了望满是残莲的暖泉池,掂量着粉玉和沈知姁的话,最终行礼谢过沈知姁,急匆匆地往司膳房的方向走。
一旁传来水声。
沈知姁转首,就见韩栖云从池塘中撑单手跃出,于自己面前三步行跪拜礼。
“奴才多谢昭仪娘娘,往后愿为昭仪娘娘当牛做马。”韩栖云的嗓音很清朗,让人想起初升的朝阳。
“你叫什么?”沈知姁让韩栖云起身,秀眉轻挑:不愧是将来会成为夜影侯的人,说话做事这样干脆上道。
韩栖云缓缓站起,漆黑的眸将沈知姁的裙角映在眼底,有几分光亮:“回娘娘,奴才现在名唤韩文。”
沈知姁沉吟一瞬:“哦,那你从前叫什么?”
韩栖云眼帘愈垂:“奴才原先姓韩,名……栖云。”
“云中飘飘五色凤,只爱碧梧枝上栖。”
“你倒是识得诗书,怎么被分在这儿做粗活?”沈知姁眼中划过惊讶。
话音未落,刚刚起身的韩栖云转瞬又跪下,叩首道:“奴才请求昭仪娘娘的赏识。”
这话干脆明了,藏着说者的野心与自傲。
沈知姁杏眼一转,并未立刻接话,而是等着韩栖云的下文——既要旁人提拔,总要有好处或露出本事。
这样浅显的道理,韩栖云应当知道。
果不其然,几个呼吸后,韩栖云又缓缓开口:“奴才人微言轻,昭仪娘娘有所疑虑是应当的。待到奴才找到韦宝林的耳环后,愿再次向娘娘道谢。”
“你要一个人弯腰摸索着找?”沈知姁脸上神色淡了些。
韩栖云却摇首:“奴才知道,先帝时西域曾进贡一块玄石,能够吸附金饰,甚是神奇,现下正在殿中省的库房。宝林的耳环小,不会太沉到淤泥深处。”
沈知姁听得重新起了几分兴趣:韩栖云这话,不但展现了有解决此事的能力,而且透露出自己知晓很多细枝末节:先帝时的一块贡石,除非翻记档,否则宫中鲜有人知。
韩栖云知道,要么是他记忆力奇佳,要么是有自己探听的能力。
“可你一个洒扫的宦官,恐怕借不动西域贡品。”沈知姁眨了眨眼,轻笑一声,尾音俏皮:“你这个解决办法,最后还是要求到本宫身上。”
韩栖云喉头微动,双手攒拳,闷起声撇过头,算是默认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