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真相
横滨,武装侦探社。
应江户川乱步的要求,侦探社的大家拥有了一天的假期,在一片喧闹与不解的声音中,整座红色的小楼里只剩下了太宰治自己。
江户川乱步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弹了弹自己的帽檐,目光无声地落在太宰治身上:“交给你了。”
太宰治想笑,但没笑。他沿着楼梯走上去,推开走廊尽头办公室的大门,径直坐到他自己的工位上。身旁的窗帘被拉上了大半,只从缝隙里投进一缕稀薄的阳光,正好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一身风衣的青年斜靠在窗边,脸上惯来的笑容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他的指尖里夹着一页看似极其普通的纸张——那是很久之前,他从秋沢栎手中“借”来的、书的一页。
前不久,他从一个极其危险的异能者据点深处挖出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一张边缘焦黑、质地奇特的纸页,和他手里捏着的那张书的一页近乎完全相同。
但在触碰到它的瞬间,太宰治的异能人间失格突然发动了,随即便有一股不属于他的、庞大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入了他的脑海里。
实际上,这份记忆并没有影响到他,似乎有人贴心地为他做了什么防护措施,避免过量的信息冲刷他的感官,所以到最后,他的感受就像看了一场过于真实的悲剧电影一般,不过主演刚巧是认识的人而已。
这部电影混乱而充满绝望,城市内的硝烟味和铁锈味似乎能隔着时间将他包围。
武装侦探社被诬陷,全员非死即伤,港口黑手党差一点易主,其内的巅峰战力几乎全数折损……而他在混乱最开始的初期,就被锁在了全透明的牢房里,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火焰中消逝。
最后的结局停留在一道身着风衣、胸口三处贯穿伤的青年身上,他的手中发出的属于异能的蓝色光芒,以及“书”所引发的、带来了整片时空重启的强光。
这段记忆太过真实,真实到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太宰治花了三天时间才将那些不属于“现在”的记忆碎片消化,将其中出现的一切细节和线索整理归档,并从中剥离了最关键的信息——他该怎么唤醒那个青年留下的、从未来送往过去的“保险”,得到一切问题的答案。
“……这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太宰治低声呢喃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摩挲了一下,而后,他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弹开打火机,将骤然燃起来的那簇火苗凑近了那张看似薄弱的纸页。
没有预想中的燃烧,当火焰逼近纸张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排斥立场骤然爆发,书页上微弱的能量波动变得狂暴,幽蓝色的光芒犹如受到了刺激的活物一般汹涌而出。
那道光芒在太宰治面前凝聚,像被捏好的橡皮泥那样一点一点的拉伸,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上好的风衣,暗红色的围巾……与幸村精市在卧室里见到的那个虚影一模一样。
二十四的秋沢栎,清晰地站在了太宰治面前。
虚影刚一成型,那双藏在眼镜后的灰蓝色眼睛便毫不意外地落在了太宰治身上,没有半分被强制唤醒的错愕,反而带着一种了然和微妙的揶揄。
“晚上好啊,太宰哥。”虚影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语调轻松,还带着一点狡黠:“看来,我的那位‘同谋’,果然还是给‘自己’开了一扇后门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太宰治,似乎是看到了他灵魂里埋藏着的、本不应该属于这条时间线的‘真相’。
太宰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秋沢栎……”
他甚少直呼这个孩子的大名,不论出于善意的调侃还是恶意的讽刺,都一贯是用“阿栎”来称呼这个打小就跟着他学习的小孩。
但这次,太宰治的声音却低沉得可怕:“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秋沢栎。”
那道虚影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加温润从容,似乎看见太宰治难得破防的模样让他颇为愉快一般:“过奖过奖,能让你这么称赞,我觉得我做得还不错。”
而后,他不等太宰治反应,便自顾自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腼腆而狡黠地笑了笑,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好啦,先不要说太多没用的了,我的能量大部分都耗在另一边,确保精市能顺利触发和接受信息上了,这一张小小的书页能让程序存留的时间不多。”
“所以,有什么想问的,就抓紧吧。”
太宰治没有立刻发问,他靠在椅背上,鸢色的眼睛锐利地审视着虚影,仿佛要看清其背后所有的算计一般。
但他也知道这个虚影所吐露出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确实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好吧,效率优先。”
太宰治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来的漠不经心,却字字清晰:“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从那场灾难的核心,天人五衰的首领神威、以及将他利用了个彻底的魔人?”
三天的时间,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内,一点一点的将所有的线索打磨成一块块碎片,最终拼凑出了一副代表着真相的拼图。
所以,他直接抛出了自己提炼出的核心结论,虽然是用询问的语气,但是是笃定的答案。
“是,分毫不差。”
虚影点了点头,似乎不觉得太宰治能推理出来这些东西有什么困难的,他继续回答:“横滨那场灾祸的源头当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费奥多尔的布局深远,和那位猎犬的首领、被魔人利用的‘人类英雄’福地樱痴,一起策划了那场灾祸。”
“武装侦探社几乎全灭,港口黑手党顶尖战力折损了一大半……其他的不在我的记忆里,所以也没有办法给你回答,因为当我收到你的短信踏入横滨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变成了定局。”
太宰治顿了顿,目光落在那道虚影身上,眼里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你并不是被牵扯进来的,你是主动、或者说……”
“或者说,我是完全自愿地回到这座城市,并为之献出了一切。”
未来的秋沢栎沉默了一瞬,而后将揣在兜里的手抽了出来,摸了摸脖颈上的红色围巾:“太宰哥,我是你给横滨留下的最后一层保证,是确保你在入狱之后,即使相隔万里,就算发生了无可挽回的局势,只要还有我、还有我的异能存在,横滨就留有一线生机。”
“所以,二十二岁那年,我收到你的短信之后,就主动回来了。”
横滨真正产生动乱的时间不是二十四岁,而是他的二十二岁,幸村精市听到的版本,本身就是一场秋沢栎编织出的半真半假的谎言。
那道虚影将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双哪怕隔着数据流也能看得出带着笑意的眼。
他继续说着,平静地不像在说自己的故事:“横滨作为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间界,是维持和平的一条分界线。这条分界线一旦损毁,整个世界都将沦为战场。”
“我不能让它波及到外界,因为我的爱人那时候正在备战一场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比赛,任何事、任何人都绝对不能打扰他,更不能越过我去伤害他。”
“而且……”
“而且,织田作出事了,是吗?”
太宰治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轻响,他的眼睛几乎全然暗了下去,有一场无声的风暴在其中席卷:“所以,出于各种因素,在那个时间点,你毫不犹豫地回到了横滨这个漩涡中心。”
“是,我不能坐视不理。无论是织田哥、乱步哥,还是所有在这场战争中受到伤害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