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幸村精市非常自然地将手伸向那堆纸条,修长的手指没有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犹豫,而是精准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直接从桌子上拎出了两根折叠好的纸条,一头一尾。
他打开看了一眼,果然和他预想的分毫不差。
处在最前端的那张纸条和前世一样,写着“幸村精市”,处在最末端的那张不存在于前世记忆里的纸条,写着“秋沢栎”。
他将其中一张轻轻推到了自己面前,另一张则放到了身旁坐着的秋沢栎自觉摊开的掌心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那双漂亮的蓝紫色眼睛,顶着大家目瞪口呆的眼神环视一圈,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声音清晰地宣布:“好了,我和阿栎住一间。”
空气再次安静,好像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只有烤盘上的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仁王雅治挑起了眉,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甚至还促狭地吹了个无声的口哨:“puri,部长,看起来你的手气还不错呢。”
丸井文太“噗嗤”一声,身体向后倾倒去,目光转向柳莲二:“柳,你真的没偷偷开后门吗?”
“……绝对没有。”
柳莲二顿了顿,看着幸村精市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难道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牵引吗?
实际上是将重生者的优势用在了一些很奇怪的小地方的幸村精市:耶。
毛利寿三郎饶有兴致地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撑着脸,目光在幸村和秋沢栎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哇,这两个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继续抽签吧。”没在自家同伴脸上看见什么别的表情的柳莲二转回视线,只能将它当做是一次巧合,“谁来?”
“我我我让我来!!!!”
刚夹了两筷子面前摆着的咸菜充饥的切原赤也终于有空抬起头了,他的一双眼睛亮亮的,充斥着初出茅庐、完全没经历过“抽签仪式”洗礼的好奇,正满怀期待地沉浸在这种充满仪式感和随机性的新游戏中。
他完全没察觉到前辈们那心照不宣的退避动作和空气中弥漫的诡异的氛围,兴冲冲地举起了手,嘴里还不住地嚷着:“我来抽我来抽!!让我来!”
像是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叽叽喳喳的向老师举手报告说今天的新发现。
果然,第一个主动抽签的仍然是切原赤也。
幸村精市眉一挑,看着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海带脑袋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在一众外观上一模一样的白色纸条上犹疑,仿佛在命运的池水上方做准备,只待从中捞出一尾他想要的鱼。
切原赤也郑重其事地拎起了一张纸条,满心充斥着对于未知的好奇与忐忑,满怀期待地打开——
“……”
有人就这样水灵灵地呆在了原地。
“怎么了?抽到谁了抽到谁了?”
坐在他身旁的丸井文太只见纸条展开的瞬间,他家小后辈脸上那如同正午骄阳般灿烂,充满活力的笑容,就如同被瞬间投入了南极冰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僵硬、继而布满裂痕,最终化为一片灰败的、生无可恋的绝望。
他好奇地探过头去,只见纸条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力透纸背、仿佛生来就自带“太松懈了!”背景BGM的名字——
真田弦一郎。
海带头的少年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抬起头,目光颤抖着、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一点点移向自家副部长那张此刻已然黑云压城城欲摧、严肃得能吓哭小孩的脸。
真田弦一郎显然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名字,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歘欻欻地射向切原赤也,眉头也狠狠拧成一个“川”字,周身散发出了凌冽的气场。
吾命休矣。
切原赤也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去年抽到和真田弦一郎一个房间的丸井文太瞬间高兴了,他愉快地随手捏起一张纸条:“太好了,和谁住一起都无所谓啦。”
仁王雅治肩膀剧烈耸动,发出几道闷笑声,狐狸眼弯成了愉悦的月牙:“喂喂,文太,你笑小声一点。”
他家小后辈要碎掉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柳莲二嘴角向上弯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嗯,那大家继续抽签吧。”
“弦一郎就不用了,你的舍友已经出来了。”
总之,你也没放过他。
幸村精市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眼底的笑意温和,温柔中带着点对后辈的促狭。
看来,赤也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一旁坐收部长之利、没参与抽签的秋沢栎撑着下巴,看着切原赤也那副仿佛天塌地陷、人生无望的表情,灰蓝色的眼睛里也罕见地染上了一丝真实的、浅浅的笑意。
嗯,看来今晚有人将会度过一个“充实”且“难忘”的夜晚啊。
重拾且难忘。
*
第二天清晨,比赛在嘶哑的广播声中如期开始。
立海大一行人出现在山吹中学的比赛场地的时候,切原赤也整个人都还蔫蔫的,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像棵被霜打蔫了的小海带。
他昨晚在真田副部长“关于礼仪、纪律与集体荣誉感重要性”的长篇论述中“受益匪浅”,整个人都像是被圣光洗礼了一样安详,给他个十字架说不定就能去教堂传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