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握住他冰凉的手掌,声音低而沉:“好了,阿栎,别说了。”
“……很难过吧。”
秋沢栎一愣:“嗯?”
幸村精市:“那么小的年纪就遭遇了这些……很难过吧?很辛苦吧?”
在秋沢栎平静的描述下,他听见的不只是轻飘飘的“从来没见过”“被送到了横滨”几句话,是明明有亲身母亲,二人的监护权却不在一处的割裂,是一个天生就怀揣着对母亲的爱而出生的孩子,却到死都没能见她一面的悲哀,是从小的寄人篱下、三度更换监护权、哪怕到现在也像是一株漂泊无根的浮萍的茫然。
“……”
秋沢栎这下子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他注视着幸村精市的那双灰蓝眼睛像投入了巨石的湖面,荡开了庞大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被冰封起来的冻层也随之被打破,流露出了一瞬间的颤抖与翻涌的情绪。
在他将那些过往当做轻描淡写的笑料时,有人捧起了它,吹掉浮于表面的灰尘,隔着遥远的时空,向那个年幼的孩子说了声很辛苦吧?
于是,那些原本在时空里被封存的情感化了冻,有人关心的时候,那些难言的委屈便一拥而上,差一点便浸湿了眼眶。
“……不,并不辛苦。”
他赶忙垂下了眼睛,怕被幸村精市看出来自己窘迫的一面,低声道:“在横滨那边,我过得还不错啦……至少不会更糟了。”
这并非完全是一句宽慰,同样是事实。
虽然森鸥外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对他本身以及他身上的异能有极强的好奇心,但碍于有真心实意保护着他的中原中也的存在,哪怕是偷偷摸摸拿他当实验材料也不敢做得很过分,实际上小小的他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毕竟,有他那天生的早慧与天赋异禀存在,如果没被横滨这方带走,即使留在东京这边过最普通的生活,也大概会被当成异类排挤、霸凌之类,在没有父母的庇佑下逐步崩溃吧。
在横滨,太宰治教导了他窥探人心的本领(虽然后来被带成了小版黑泥精)。
中原中也给了他能保护自我的体术(虽然现在已经退步到了连太宰治都打不过的地步了)。
江户川乱步掘出了他那份天生的聪慧(虽然现在被他用来在考试里压分)。
织田作之助更是那段童年里闪闪发亮的光。
在这一堆异类里,他反倒显得不那么异类了。
“……辛苦了。”
幸村精市不知道这背后还存在着什么缘由,他只是心疼面前的少年,看着他那双颤动之后再度回归平静的眼睛,被击碎的冰层只流漏出了一瞬,就被仔细而小心的收拢,透过无尽的时光,他看见的却是这个孩子龋龋独行的身影。
他垂了垂眼:“抱歉,让你回忆起了这些过去。”
“欸……”
秋沢栎眼睛再度颤了颤,喉头滚动间,叽里咕噜地吐出了听不清的话:“真是狡猾……”
这样他还怎么心安理得的诓人啊。
幸村精市没听清他说的话,“嗯?”了一声。
秋沢栎抬起眼:“就是这样,因为我母亲的缘故,零哥他们想照顾我……但我拒绝了。”
那些被愧疚与亏欠包裹的善意像是砒霜里的蜜糖,无一不提醒着秋沢栎,无论是出于迁怒、愧疚而无法面对、怕卧底任务连累到他之类的任何缘故,他都没被他的母亲选择过这个事实,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他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累赘。
理智清醒的知晓降谷零他们发出的善意出自本心,他也试图回应过,但感情却仍然促使着他不自觉地回避——回避那些可能会揭露他最狼狈的一面的所有人。
在其中掺杂的私心太多了,于是连善意也变得长了尖刺,碰不得,又丢不下。
幸村精市指尖点过他的眼,像是温柔的风拂过:“是这样啊……”
所以,被夺枪的公安没做出任何羁押他的行为,在场的侦探在看见他射出去三枪只有一枪擦过了凶手的手臂,阻断了他要继续爆破的可能性之后也陷入了沉默,一切他心有疑虑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原来一切都是上天铺就的必然。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幸村精市啪的一下将他的脸扶正,两只手挤压着他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迫使对方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秋沢栎眨了眨眼,目光落到他那双漂亮的像水晶一样的眼睛里,自然而然的被其中的色彩吸引,逐渐沉迷。
直到——
“你的异能,是不是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秋沢栎沉迷在美色中无法自拔,随口说道:“代价在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内时会影响身体本身,不过在超过承受的极限时,代价就会直接作用在因果律上,不会影响……欸?”
他注视着少年眼里逐步酝酿起来的风暴,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不是?美人计???
咋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