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碴和寒风从宋时被灌木尖刺勾破的衣服之中灌入,但是她只是拢了拢衣襟,将腰带捆紧了一些,没有太过在意。
手脚和脸上还带着被树枝划破的伤痕,宋时紧张而缓慢的调整着自己的身体位置,以防出现肢体被冻到麻木反应不及时的情况,手心里还抓着一把泥土,体温将那冰渣一样坚硬的泥土化开,变成松散又紧致的一小团。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根红柳皮所草草编织而成的绊马索,那根粗糙的绊马索两端系在弹性灌木上面,绷直的高度刚好到膝盖左右,因为光线而隐没在密密麻麻的灌木之中。
虽然心跳如擂鼓,但是她还是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对方疯狂的呼喊只会让她更加确定他的位置与距离!
这片荒凉黄褐的灌木丛,即使被冰雪覆盖,但是却依旧死寂,茫茫的草原之中,只能听到那个喀尔喀人愤怒的咒骂声在回荡。
钻入灌木丛的那个汉人身影仿佛兔子一般消失不见,每耽误一点时间,都有可能导致他的抓捕行动失败,尤其是现在的天色越来越黑,找回去的路也需要时间,想到这里,他的动作不由越发的粗暴起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脚下像绊到了什么,在草原长大的他一瞬间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宋时找准了机会,猛的对着那个喀尔喀人的眼睛撒了一把泥土。
对方下意识的闭眼伸手去挡,却忘记了自己本来就身形不稳,脚下不稳顿时就摔在了一片冰雪之上。:
那个喀尔喀人反应极快,伸手就想要撑住地面起身,却没想到,手掌触碰到冰面的一瞬间,那薄薄的一层冰面陡然碎裂开来,迎接他的不是坚硬的冻土或者是柔软的雪。
薄薄的冰层下面却是一簇倒锥形的木刺,由布条紧紧捆扎,杯口粗细的三支尖利木刺倒插在冻土的缝隙之中,那尖端还闪烁着异样的色泽。
如果是平时,这样粗陋的陷阱简直就是喀尔喀部落小孩才会做出来的玩具,但是此刻就成了刺向他的利箭!
不过好在他身上的皮甲堪堪挡住了些许木刺尖锐的锋芒,只是其中一支木刺穿过了他的手掌,他猛的跳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早先被那个喀尔喀人踩断的绊马索,断裂的同时,灌木回弹,带动了宋时之前布置在灌木顶端的一块被磨尖的腰带铁片。
就在对方跳起来的那一刻,那块被绊马索和回马刺一同连接起来的铁片,无声无息的横扫了追击者颈部……
他的惨叫声惊飞了灌木丛中休息的夜枭,对方猛的扑打着翅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宋时等的就是这一声惨叫,她抓起手中的匕首,寒光中猛的扑向那个喀尔喀人!
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的犹豫,从他的前胸捅了进去。
匕首拔出的一瞬间,鲜血飞溅而出,但是宋时没有停下,迅速又补上了一刀。
温热的血液喷洒在这片灌木丛中,很快就在草原冰寒的气温之中,冻成冰晶。
血腥味在灌木丛中散开,身下的躯体一开始还试图挣扎,但是很快就变的安静不动了,温暖的躯体也渐渐在这夜色中失温。
宋时的额头上却还冒着热气腾腾的水雾,只是隐匿在夜色之中显得不甚明显。
她手脚发软,褪去了主宰大脑的肾上腺素以后,握住匕首的手指都忍不住轻轻颤动,几乎要握不住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交错,但是却已经是她用尽了全部的精力与心神了。
一找到这片灌木丛,宋时就开始手脚不停的找地方安排陷阱,剥树皮,削木刺,磨铁片,以前在永明城跟着王大头学到的一些粗浅的捕猎知识这次是全部派上用场了。
好在手法虽然粗糙,但是结果还算不差。
宋时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起身收拾残局,但是脑子和手脚之间的沟通有些失去平衡,动作依旧有些迟缓。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远远的传来,宋时猛的回头,手指紧紧的握住了那冰冷滑腻的匕首,瞳孔剧烈收缩。
如果再来一个喀尔喀人,她恐怕就要考虑投降了。
她身上能用的东西已经全部用了,只剩下的一把匕首,如果不是对方大意,她甚至都干不掉这个喀尔喀人。
仿佛想起了什么,宋时猛的扑到那个喀尔喀人身上,从他的身上翻出了一把弓箭,和其他的杂物。
握住弓箭的那一瞬间,力气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迅速将箭囊背在身上,来不及擦拭匕首上滑腻的血迹,就直接插入了靴子之中,伸手去扒那个喀尔喀人身上的狼皮……
然而伴随着那渐近的马蹄声而来的,是一声刺耳尖锐的哨声!
那声音划破夜空,落入宋时的耳中却显得格外的嘹亮通彻!瞬间给全身脱力的宋时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不管那破旧的狼皮了,宋时抓起脖子上挂着的口哨猛的吹响回应对方。
那尖利的声响是比起任何人类的呼声都要更为特殊高昂的声调。
一长一短的哨声回荡在辽阔无边的草原雪域。
远处的山坡之上,天与地的间隙之中,猛的扎出了一个骑着马的黑点。
宋时激动的想要穿越这片灌木丛往哨声响起的地方去,不过那些在寒风中被加持了冰凌的树枝却显得格外的碍事,严重阻碍了宋时的步伐。
她吹着哨子对着那边招手,那个黑点越来越近,近的几乎能看到对方被风吹起的黑色衣角!
宋时忍不住用哨子吹出了“贺章”的音调!
在看到宋时的一瞬间,贺章就忍不住夹紧了马腹,催着身下的马儿迅速朝着那个身影冲去。
“宋时!”夜色中看到宋时满身满脸的血迹,贺章感觉自己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他慌张的从马上跳了下来,他的大脑还来不及组织语言,已经下意识的冲过了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灌木丛,将前面的人抱在了怀里。
宋时被寒风吹透的身体几乎快要没有丝毫暖意了,贺章再三确定确定对方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丝温暖后,那急促的呼吸才缓了下来。
“你哪里受伤了?为什么这么多血?”贺章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宋时挣扎了一下,没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