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的语气里,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傻孩子,这你就不懂了。”
柳氏压低了声音,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
“这位翊王,可是如今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圣眷正浓。这些人,哪是敬酒,分明是想上赶着巴结呢!”
巴结?
沈妍不懂。
她只看到,那个男人,每喝下一杯酒,眼底的悲伤就更浓一分。
他分明那么难过。
他像一尊被遗弃在人间的,破碎的神明。
周围的人,都在朝拜他的光环与权势,却无一人,看到他身上的裂痕,看到他正在滴血的伤口。
那些人脸上的奉承和讨好,在沈妍看来,丑陋无比。
他们不是在敬他。
他们是在,一点一点地,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沈妍的心,揪得更紧了。
她的小脸一片苍白,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她好想。
好想冲过去,替他挡掉所有的酒。
然后告诉所有人。
别再灌他了。
他快要碎掉了。
曲终,人散。
鼎沸的人声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
忙着帮母亲柳氏送走最后几位女眷的沈妍,再回到庭院时,只看到了一地的清辉。
和那个,坐在清辉里的人。
夜深了。
风也凉了。
他却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要将自己,也坐成一尊没有知觉的石像。
他的脚边,东倒西歪地躺着好几个空酒壶。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玄色的王袍上,勾勒出他孤绝冷硬的侧脸。
沈妍的心,又开始抽痛。
她就那么远远地站着,像一只胆怯的兔子,躲在廊柱的阴影里。
不敢靠近。
也不忍离去。
整个宁王府,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个在光明里饮着穿肠的毒药。
一个在阴影里,品尝着无声的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那尊石像,终于动了。
萧明澜缓缓抬起头。
他望向了后院的方向,那个方向,是沈禾的洞房。
那扇紧闭的朱门,像是一道烙印,狠狠地烙在他猩红的眼底。
终究,是该走了。
他撑着石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嗡——”
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