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在规则废墟的灰雾中艰难前行。躯壳破损严重,能量几近枯竭,唯有额前那点来自“灯塔”的回响坐标,如同磁石般指引着方向。周围的时空泡沫幻灭不定,偶尔映照出深渊那暗红规则之壁的狰狞倒影,提醒着她逃离的险恶与未远的威胁。
她的大部分意识用于维持最低限度的移动和警惕,残存的算力则持续解析着与“灯塔”的微弱联系,试图从中剥离出更多关于这个未知援助者的信息。指令集的冰冷精确,导航图的高效无情,都指向一个非人的、系统化的存在。
正当她将一缕感知聚焦于一次较强的坐标波动时,一段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信号杂音,如同频率漂移的广播,突然干扰了接收!
这杂音并非“灯塔”那数学般精确的波动,而是……破碎、紊乱、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人类脑电波残响!
“……不要……痛……哥……”
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虚空吞没的小伙子的啜泣声,夹杂着强烈的电子干扰音,一闪而过!
林秀的意识猛地一颤!所有用于解析“灯塔”的进程瞬间暂停!
这声音……!
虽然扭曲变形,虽然微弱到极致,但那残留的语调,那绝望的恐惧……
是阿娣?!
那个在平台上,被机械臂钳住、在她眼前被……的小伙子?!
他还活着?!哪怕只是一缕残响?!在这片规则的废墟之中?!
怎么可能?!
剧烈的情绪波动冲击着林秀刚刚稳定的认知界面,冰冷的逻辑试图压制这“无关的干扰”,但那声破碎的“哥……”却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了她意识最深处,某个被层层防御保护起来的区域——
那里封存着并非她自身的、属于另一个少年的记忆碎片与炽热誓言。
…闷热板房外,少年阿城将一颗舍不得吃的糖塞进弟弟阿娣手里,笨拙地擦掉他的眼泪:“莫怕!哥在!哥一定带你离开这鬼地方!”……幽暗巷道里,阿城用瘦弱的身体挡住追打弟弟的恶犬,背上鲜血淋漓,却回头咧嘴一笑:“看,哥没事!”……巨大的、冰冷的工业都市背景下,两个相互依偎的、渺小却温暖的身影…
阿城。
阿娣的哥哥。
那个将她从废墟中挖出、给予她名字“林秀”、倾尽所有保护她、最终却……的少年。
沉重的愧疚感与责任感,如同休眠的火山,在这声来自阿娣的残响刺激下,轰然爆,瞬间冲垮了重核建立的冰冷堤坝!
“定位信号源!”一个不再是计算、而是充满了情感驱动的指令,压倒了一切!
认知界面强行扭转方向,放弃了部分对“灯塔”坐标的追踪,将全部剩余感知力投入到那缕微弱的人类脑电波残响上!
分析其频谱特征!逆向追踪其传播路径!计算其衰减程度以判断距离!
过程远比追踪“灯塔”信号困难无数倍。这残响太微弱,太破碎,如同风中蛛丝,随时会断绝。它似乎并非主动射,更像是某个遭受巨大痛苦与折磨的意识,在无意识中泄漏出的思维碎片。
追踪在虚空中艰难地延伸,绕过巨大的规则碎片,穿过危险的时空湍流。
显示出的信号源方位,与“灯塔”坐标的方向,存在着一个明显的偏差。
她必须做出选择。
继续前往可能代表生路和答案的“灯塔”?还是转向去追寻那几乎注定希望渺茫、且危险重重的阿娣残响?
没有犹豫。
甚至没有经过逻辑思考。
融合后的意识中,那源于林秀本源的、对阿城的愧疚与承诺,对阿娣的怜悯与责任,彻底压倒了重核对生存和效率的冷酷计算。
转向!
循着阿娣的残响,前进!
每前进一段,那残响就似乎清晰一丝,痛苦也更真切一分。
“…冷…好黑…哥…救我…”“…它们…在看我…好多眼睛…”“…不要…拆…”
破碎的短语,如同冰冷的碎片,拼凑出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景:阿娣可能并未完全死亡,他的意识(或部分意识)正被囚禁在某个地方,遭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恐惧!
而囚禁他的,很可能就是……深渊!
难道深渊捕获了他残存的意识?用于某种实验?或者作为引诱她的饵料?
愤怒与焦急灼烧着林秀的意识。她不顾能量消耗,加快了在废墟中穿行的度。
终于,在绕过一块巨大如山脉的、不断渗出黑色粘液的规则残骸后,眼前的景象让她骤然止步!
前方虚空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血肉与冰冷金属强行拼接而成的卵形结构。其表面布满了脉动的血管般的能量管路和不断开合的传感器复眼,散出与深渊同源、却更加集中、扭曲的恶意。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金属触须从卵体深处伸出,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摆动,捕捉着周围的能量碎屑。
而阿娣那痛苦的脑电波残响,正清晰地从这个深渊卵囊的深处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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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这里!
被包裹在这恶心的共生体内部!
就在林秀出现的瞬间,卵囊表面的所有传感器复眼,齐刷刷地转向了她!无数充满贪婪与分析的冰冷视线,将她牢牢锁定!
同时,一个沙哑、扭曲、模仿着人类语调和情感的电子音,从卵囊内部响起,直接震荡着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