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奉先本对中年儒生心存几分狐疑,疑他乃对头强敌所遣,如今只觉得语语真实,已自释去了五分疑念,目露诧容道:“白阳图解藏处已探明了么?”
“北雁荡山大龙湫飞瀑。”左奉先道:“苟老师就说了这些么?”
中年儒生在贴身怀中取出一封信函,上有火漆加封,递与左奉先手中。左奉先接过,视信封上笔迹暗记,见确是姓苟的真笔,胸中疑念顿释。突然,左奉先只觉屋面有落足微声,面目一变,忙低声道:“老弟快藏起。”将信函塞入怀中,贴身藏起。
中年儒生面色大变,身形疾蹲藏身柜下。安通镖局立时岑寂如水,平添了恐怖气氛。左奉先一撩长衫飘身出柜,悄无声息落在天井中,仰面出一声冷笑道:“屋上那位朋友光临,恕老朽失礼迎迟。”屋面上随风传入悸人心魄阴恻侧冷笑,似万丈冰谷卷起寒风,使人毛骨悚然。
一条黑影疾沉落下,现出一个年逾古稀,霜眉银的眇目老叟,穿着一袭古铜色团花长衫,肩上露出一柄仙人钢掌,面色阴冷摄人。左奉先一眼瞥见老叟形像,认出老叟来历,不禁心神一震。
老叟独目逼射一道寒芒,道:“左朋友好俊的耳力,居然听出老朽落足之声。”语音沙沉,入耳心惊。
左奉先肃然如临大敌,右手扣着铜袋道:“阁下可是霍山七友老四潘寿山老师么?”
老叟忽张口出宏亮如雷大笑道:“不错,正是老朽,但老朽想不到二十年前名满绿林的追魂师爷左奉先竟然充当安通镖局的西席账房。”
“那没有什么不对。”左奉先淡淡一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当年血腥双手之事不谈也罢。”
潘寿山大笑道:“左师爷真要是金盆洗手,老朽当然刮目相看,岂知大谬不然……”
左奉先面色立时罩下一层浓霜,大喝道:“潘老师,明人不做暗事,何不迳说明来意。”
潘寿山面色一沉,道:“风闻太行双恶中苟飞彪同着无名居士于淮阳乘舟来此安通镖局,屈指计算日期,早该抵达,请交出无名居士,看在昔日无怨无仇份上,老朽立刻即走,对外也决不吐露半句。”
左奉先冷笑道:“仅凭风闻,焉能采信,何况左某并不认识无名居士。”
潘寿山狞声狂笑道:“老朽实话实说,亲眼得见苟飞彪背着无名居士逃往半山寺后一个穷酸家中,如非另外有强敌阻挠,岂能任他逃逸。”
左奉先沉声道:“但左某并未见二人。”
潘寿山阴侧侧一笑道:“至少左老师知道无名居士下落,左老师,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让老朽动手。”
左奉先狂笑道:“左某今日要见识潘老师离幻三十八手,究竟是何惊人绝学。”
潘寿山厉惊道:“老朽先礼后兵,话已说在前面,别怪我手狠心辣。”话声一起,已把肩头一柄仙人掌握在手中,一式“追云逐月”幻起数十支掌影,袭向左泰先胸腹要害重穴。这一招委实诡异,虚中套实,令人难则其攻向何部位,辣毒难防。
中年儒生由柜缝瞧得真切,不禁心头大感惊诧,暗自忖道:“不料白阳图解轰动武林,隐世已久的江湖人物纷纷再出,均无一不是身怀绝学的高手,就潘寿山而言可见一斑。”
只见左奉先身躯一转,铜烟袋斜点而出,叮的一声,竟将潘寿山仙人掌击向外门。左奉先一招得手,铜烟杆振腕疾点而出,划带起一片锐啸风声,杆势如万蜂攫蕊般威势骇人。潘寿山鼻中怒哼一声,仙人掌法展开独攻独打。片刻过后,双方拆解了将近五六十招,但为左奉先一招抢得先机,饶是潘寿山一身绝学也无法扳回。
渐渐潘寿山目露骇异之色,呵呵出一声轻笑道:“难怪左老师服膺铁翅蝙蝠老贼,左老师这身绝艺显然非当年可比,当是老贼一手调教。”
突闻左奉先一声大喝,烟杆一式“怒龙穿浪”飞点在潘寿山肋下?潘寿山虽有内家护身潜气,却也感脏腑一阵剧痛,迅疾横飘五尺,身形暴腾穿上屋面,阴侧侧说道:“左老师,你休妄想逃出这安通镖局,老夫在外已布下天罗地网,今晚三更时分霍山七友当再访谒。”左奉先闻言不禁跌入万丈深渊中,面色惨白。
中年儒生突从柜下钻了出来,弹去浑身尘土,慢吞吞启齿道:“在下略知武功,因资质鲁钝半途而废,弃武修文,判断力却有,兄台功力较潘寿山高出一筹,何不趁胜追击,放虎归山,终成大害。”
左奉先黯然一笑道:“老朽岂能不知,但他说这镖局外安下伏椿显然不是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