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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折尝禁幽魔剑绝伤病(第4页)

——高手的精气血神对妖物来说,不啻是美馔珍馐。

——然而,当真饿到了极处,它未必只吃山珍海味!

就算是魏无音,也万万料不到黑雾竟为十七爷所制,胜负于瞬间逆转。

一股寒意由应风色的脚底窜至脑门。他拖着永劫之磐,奋力跑向陷坑,一面放声狂吼:“快离开……你们快离开……快走!快点离开那——”语声未落,赫见半截肢足抬起插落,将一名飞雨峰弟子洞胸穿腹,牢牢钉入地中;肢足上分裂出无数雾蛇,粗细不一,末端口牙大张,将串在蛛足上的弯折残尸咬得血浆四溅、骨断颅碎,几乎辨不出人形。

穿过尸体的雾丝淅淅沥沥地滴着血,滑腻的液珠流淌在光滑的“蛇身”上,原本七虚三实的型态业已不存,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无限延长、蜿蜒屈伸的肉茎,末端的蛇口大大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参差尖牙,转眼便将残尸吃成了一滩泥血,更不稍停,转头猎捕周遭生人。

蛛腹的雾茧又撑起逾三丈高,九根蛛足宛若架歪的浇铜铁柱,尽管扭曲变形,丑陋不堪,却稳固得不得了;腹间及足柱上分裂出无数肉茎怪蛇,垂挂绞扭,瞧着令人头皮麻,凄惨的哀嚎惊叫声只持续了片刻,随着巨量的鲜血肉泥如瀑涌溢、摊散而出,转眼只剩下此起彼落的咀嚼声。

唐奇色瘫坐在血海中央,呆望着左踝。

握紧踝靴的指节绷得青白,可见用力,但自凸出腕部的半截断骨以下,什么都不剩,师兄在他面前被一团肉茎怪蛇分食殆尽,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被咬碎的骨末混着红白浆喷了他一头一脸,触感温黏,却又凉得奇快,回神时周身覆了厚厚一层湿泥也似,滑落眼帘的腥臭异物模煳了视线。

补充了巨量的生人血肉,人面蛛终于得到足够的力量,往后一挣,扯断还攒在独孤寂手里的细长黑雾,阻绝了生命力的流失。

到这份上,怪物已在“美味”和“给养”间做出抉择,扭曲的足柱飞快退开几步,远离兀自垂头静立的独孤寂,停顿不过一瞬,倏又扑向场边瞠目结舌的围观众人,从身躯及足柱上伸出的肉茎怪蛇却反向伸长,连另一侧也不放过。

惊叫哀嚎回荡在山风里,向峰下刮落浓重的血腥气,知止观外的广场顿成一片修罗血海,而屠杀——不,或许该说是进食——却仍未休止。待巨大的幽魔将通天壁啃噬一空,创建起魔物的巢穴,便要往山下搜刮猎物,以满足被封印千年的无尽饥渴……◇◇◇独孤寂沉浸在力量河流所构成的虚空之中,逐渐忘记时间,也忘记了自身的存在。这是天地万物最根源、也是最基本的样貌,在这里一切都变得很纯粹,或许真能睡个好觉也不一定。他多年不曾好好睡上一觉了,一闭上眼,冷不防就回到刑场上,嗅着浓烈的恶臭血腥,一一听过那些难以入耳的哀嚎唾骂。

人在那当头,只能说真心话。而真心话往往是最难承受的。

他甚至在虚空中又遇见了兄长。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怪的是这些年来,无论多么盼望渴求,兄长却从未到他那短暂、纷乱,总是支离破碎的梦中,不肯告诉他尸体遗落何处,让他带着兄长归葬故乡,略尽手足情义。

他猜兄长还在恼他,总不肯来。

“这便下定决心了,小馒头?”力量河流里,兄长一身猎装,跨着烈鬃骏马,训练有素的海东青在蓝天上盘旋,山林里刮出的风带着鲜烈的青草土气。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没有异族,没有央土大战逐鹿天下,没有黎民百姓帝王之家,只有骑马田猎、饮酒练武,还有漂亮的姑娘和荤笑话。

而兄长咧着嘴笑得像孩子一样,露出齐整好看的白牙,令独孤寂忍不住热泪盈眶。“兄长……我……我……”

“……要我说呢,是嫌早了,小馒头。”独孤弋仿佛没听见他,利落地翻身下马,跨腿蹲踞,宠溺地揉他顶,清澄透亮的眼睛笑成了两弯眉月,但还是好看得紧。“你不是还有喜欢的姑娘吗?别在这儿瞎磨唧,快回她身边去!”独孤寂骤尔回神,才现手里揪着一条半虚半实的雾状异物,手感湿冷黏滑,仿佛化了一半的蛇蜥之类,恶心得不得了。

而这条恶心的腥臭玩意儿,居然侵入他体内经脉,源源不绝地汲取他得自六合之内的新力量;若非如此,怕已开始吞吃他的血肉。

“……去你妈的,当你家十七爷是分茶铺子么?”

他本想在身前凝出七八道无形气墙,切上他妈一大盘白斩雾蛇,以报这不长眼的玩意拿自己当饭吃之仇——独孤寂能将周围的力量河流捏塑成形,就像那片挡住紫金臂的腹甲一样——想想是便宜了它。

对付馋鬼的绝佳方法,就是饿死它。

《败中求剑》的第八式〈伤病之剑〉仅有心诀而无招式,但连心诀都是玄之又玄,全然摸不着脑袋,再由兄长那吊儿郎当的口吻说将出来,跟醉话也没什么分别了。

他总以为败剑末三式是兄长胡诌凑数儿的,还有人说那第十式〈天子绝龙在玉台〉乃是萧先生的计谋,于碧蟾朝末帝时此狂悖之语,揉合了童谣图谶的迷信之说,暗示兄长有取天子以代的真龙天命,果然赢得白玉京中以越浦沈家为的东海豪商支持。

然而,看得见力量长河之后,醉话般的心诀却有了全然不同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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