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沿街疾走,愈接近廓城中心区的小临淄,行人愈多,灯火辉煌中,落下的雪粉像天上精灵洒往人间的仙粉,疑幻似真。行人大多三五成群,各操不同口音,看来都是仰慕三大名姬而来的各国或外乡人士,本城居民反而只占少数。据肖月潭说临淄人口达七万户三十多万人,比之咸阳的人口,少了一大截。
正焦急追不着雷允儿等人时,有人在对街向他招手,原来是另一家将费淳和五个御手。项少龙待两辆马车驰过後,才横过车道,到了六人身前,道:「其他人呢?」费淳道:「逛窑子去了!我们正要找地方喝酒,沈执事一起来吧!」
项少龙道:「知否他们到了哪间窑子?」另一人笑道:「昂贵的当然没他们分儿,沈执事只要看哪一间门面最简陋的,包保可找到他们。」费淳等均哄然笑。
项少龙见他们正在兴头上,又见四周没有可疑的人,不忍扫他们兴,着他们移到一角,以免阻塞交通,才道:「事情有变,张副执事告诉我大小姐开罪了这处一个有势力的人,怕他虽不敢碰大小姐,却拿我们这些下人开刀,所以你们略为遣兴之後,得立即回去。」费淳等为之色变,点头答应。
项少龙匆匆继续寻找雷允儿等人,走了一段路,只见无论青楼酒馆,都是门面讲究,暗忖这等若二十一世纪北京的王府井,没有点斤两都难以在这种高格调区设肆营生,除非改到横街窄巷去,否则休想找到廉价的窑子。不由心中後悔。他终是欠缺管理下人的经验,因为他从没有把任何人看作是可呼来喝去的下人,所以只希望能尽量让他们自由高兴。在眼前这不明朗的形势下,实不宜放人出来乱闯。
他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恼羞成怒的仲孙龙必不会放过令凤菲难过的机会。假设刚抵临淄便闹出事来,谁还对他这新任执事有信心?而他身上除了一把匕外,更无任何兵器,万一要动起手来将大大吃亏。
正心急如焚时,只见一所青楼外聚了一群人,正交头接耳的对青楼指点说话。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举步走前,凑到其中一堆人中,问道:「生了甚麽事?」其中一人语带嘲讽道:「欠了仲孙爷银子还胆敢来逛窑子,怕是不知道『死』字是怎样写了。唉!像一群狗儿般被人拖走,真是羞人。」
项少龙暗叫完了,问了被押走的人的衣着外貌,肯定是雷允儿等人後,道:「那些人是我的朋友,现在只好拿钱为他们赎身,请问仲孙爷的府第在哪里?」岂知众人齐齐变色,不但没有回答他,还一哄而散,累得他呆立当场。刚好有一人闪闪缩缩由窑子走出来,项少龙一把扯住他,道:「兄台……」
那人大吃一惊道:「千万不要告诉我夫人……」
项少龙那有心情笑,道:「兄台误会了,我只是要问路。」
那人定神一看,才知不是熟人,抚着胸口道:「差点给你吓死了,问路也不用拉住人的衣衫嘛!」
项少龙见他年在二十五、六间,衣饰华丽,相貌不俗,显是官宦子弟,偏是这麽惧内,没好气道:「我只是心切找仲孙龙大爷的府第,小弟是他的远房亲戚,特来向他问好。」
那人吁出一口气道:「仲孙府在南大街,刚好是我家的斜对面,便让我送你一程吧!唉!我也要快点回家了。」
项少龙暗喜又会遇上这麽友善的人,对他好感大增,随他走过对街。
在一座酒馆外,停了一辆马车,两人举步走去时,一名御者由车厢钻了出来,坐到前面御手的位置去。那人得意道:「我特意要马车停在这里,便没有人知道我到了青楼去。嘿!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项少龙道:「我叫沈良,兄台呢?」
那人道:「我叫解子元,来!上车吧!」马车开出,解子元舒适的挨在座位内,赞叹道:「兰兰的皮肤娇嫩得像绵缎,又顺得人意,只恨不能留在那里度宿。」
项少龙这时冷静下来,一边盘算如何向仲孙龙讨人,随口应道:「贵夫人长得很丑吗?」解子元像受了冤屈般抗辩道:「当然不是!兰兰虽有点姿色,但比起她来仍差远了。」
项少龙好奇心大起,道:「那解兄为何还要到外边拈花惹草?」解子元颓然道:「不要以为我对她日久生厌,事实上我对她是愈看愈爱,也愈是怕她。而有起口角争执,娘总是帮她不帮我,就因为她替娘生下两个白白胖胖的孙儿呢。」
项少龙同情地道:「解兄之所以要到外边偷偷胡混,怕是要尝尝贵夫人所欠奉的柔顺滋味吧。」解子元拍腿道:「还是沈兄明白我,哈!沈兄可否帮我一个大忙?」
项少龙奇道:「我可怎样助你?」解子元凑到他耳边,唯恐给人知道般低声道:「你能否诈作是我不见多时的朋友,远道前来探我,那我自然要竭诚招待。如此我就可溜出来久一点了。嘿!我自然不会薄待你,沈兄的花费全包在小弟身上。」
项少龙不知好气还是好笑,道:「这两天我会很忙,怕不能到贵府拜访。」解子元哀求道:「只要花一点时间就成,明晚好吗?申时後我就在舍下等待沈兄的大驾。」
项少龙无奈道:「我尽量抽时间来吧!」解子元大喜道:「沈兄真够朋友。唉!说出来恐怕你不肯相信,我解子元怎麽说都是位居司库大夫,可是却无人敢陪我到青楼去,纵然有美相伴,但独酌无友,总令人扫兴,现在有沈兄相陪就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