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虎回来了!”一阵亲热过后,桂花和小豹一左一右地拉着庞小虎往屋里走。屋子里灯光很暗,迎面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向小虎奔来,她身后还跟着个三岁的孩子。
小虎闻到了那股久违了的亲切熟悉的气味,他叫了一声“娘!”眼泪紧接着就往下淌,他被王玉梅紧紧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久久不愿放开。
娘的衣领敞开着,她把乳房贴在了小虎的脸上。她的乳头湿湿的。可能她刚刚给弟弟庞小牛喂了奶,那乳头上还带着乳汁和小牛的口水呢。在乡下,做母亲的晚上哄孩子睡觉时常常会把乳头塞进孩子嘴里,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已经断了奶。
王玉梅确实是在哄庞小牛睡觉,不过他一直吵闹着不肯睡。现在他更睡不着了。
庞小牛说话晚,还不会叫哥哥,但是他似乎知道眼前的这个“大”人是自己的亲人。于是他大方地朝他伸出小手来要他抱。庞小虎从地上抱起了弟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王玉梅要去给儿子做饭吃,小虎拦住了她说不忙。庞桂花去给弟弟搬来凳子,倒了一杯凉水给他喝。庞小豹则拉住哥哥的衣服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也不管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这两年家里生活的压力没有以前那么大了,父亲庞大山抽空在原来那间茅草屋旁边又加盖了两间房。原来的那间房成了堂屋,其他两间算是卧室。庞小虎四下里看了看,现几个屋子里都很脏很乱,卧室的地上也有些凹凸不平的。这和他原来的记忆很不相符。他家虽然穷,但是母亲和三个姐姐都特别勤快,家里总是收拾得极为整齐干净的。
他开口问道:“家里生什么事了?爹爹呢?二姐怎么也不在家?”
王玉梅说:“小虎,你先歇一会儿,喝口水。我们这就跟你说。”
小虎说:“好。”端起那碗凉水喝了一大口,走了大半天的山路,他确实又渴又饿,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吃饭。
接下来他从母亲王玉梅和三姐庞桂花那里了解到了他走后生的事情。其实主要是最近两个月里生的那些事情。庞家村也被“赤化”了,成立了农会,农会的主席竟然是那个游手好闲不干正事的光棍汉庞老三。
据母亲王玉梅说,两个多月前庞家村来了几个外地人动村民们组织成立农会,他们说邻近的李家村已经成立农会了,以后干什么都得听农会的。本来一些村民们是想推举小虎的父亲庞大山来当农会会长的,因为他为人正直,在村民中有着很好的声望。
后来那个姓胡的女委员却提出要找村里最穷的人来当会长,她说家里越穷革命立场就越坚定。庞老三这两年因为喝酒赌博,已经把他爹留下来的几亩地和家里的所有家当都输得一干二净了,他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赤贫,自然也就被那些来宣传革命的外地人当成了革命运动的骨干。偏偏庞老三还能说会道,一番富有激情的言再加上新学来的几句革命口号,把专程从省城里下来考察革命形势的夏主任都给感动了。
就这样庞老三当上了权力极大的农会会长。刚开始时他还干得像模像样的,把村里几个平常不学好的年轻人(问题青年)都组织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戴着红袖标忙里忙外替公家办事。
这几个人从前在村里名声不好。偷鸡摸狗,借东西不还,偷看女人洗澡等等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现在他们都是农会工作人员了,办起事来也是一本正经的。村民们都夸奖庞老三有办法,为村里干了一件大好事。
可是渐渐地他们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是到村民家里胡乱征用粮食和其他东西,就是调戏别人家的姑娘和媳妇们。那些受了气的村民们忍无可忍,在庞大山的带领下跟他们打了一架,将那几个不成器的年轻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庞老三也跟着老实了一阵子。
可是一个月后风云突变,周围的乡村里都掀起了一股斗地主分田地的风潮。庞家村的村民们不是猎户就是自耕农,没有一家够得上地主的资格,所以大家一开始都在观望,看别村的热闹。
后来渐渐地传出来一些风言风语,说庞大山的儿子庞小虎在椰林镇的大恶霸地主南德昌府上当管家,他家里肯定比一般的地主家都要富裕得多。还说他家的床底下埋了许多的金银财宝。
庞大山和妻子王玉梅当然极力否认,可是挡不住谣言越传越厉害。那几个被他揍过的家伙开始挑动部分村民起哄,要去他家挖浮财。村民中一部分人是愚昧无知,另一部分人则是对庞大山一家怀有嫉妒之心。他们想,要是真能挖到浮财自已也许能占到一些便宜。
庞大山这边也有不少支持者,但是挡不住农会人多势众,还有庞老三去附近村庄的农会叫来的一大批助威的人,他们抄着大刀长矛把庞大山家围得水泄不通。最后还是庞姓家族的老族长出面调解,他劝庞大山允许农会的人到他家来挖浮财,但是农会必须保证不能伤害了庞大山的家人。庞大山无奈之下,只好点头同意。
庞老三带着这伙人把庞大山家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床底下等可疑的地方更是挖地三尺,打碎了所有的坛坛罐罐,最后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庞老三一把抢过庞大山腰带上插着的那个原来属于他的黄铜烟袋锅,指着庞大山的鼻子气势汹汹地说:“这一次算你藏得严实,咱们以后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