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霖铃摇了摇头,“不一定,陆南阳帮她适应太快,接触这世界太全面太早,反而不是好事。”
“陆南阳把她保护得很好吧?她深居简出,吃穿住用都不必愁。我要是一来这儿就能跟春樱认识受她照顾,那我适应这世界的度绝对只会更快。”
易霖铃还是摇头,“别废话,这世界对你来说好适应得很。你刚来这儿……肯定高兴得不行吧?要是赶上热的时候,满地走的都是衣不蔽体的小姑娘,现代女孩子还都会打扮,你哪儿还能顾得上别的。一了解环境,你不就精神抖擞去祸害人家春樱了。陆雪芊和你可不同。”
“哦?我没记错的话,她也是一来就跟心上人同居了啊,天天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过着,和我的不同,在于她比较专一性取向还符合你的审美么?”
易霖铃不屑地反驳:“我喜欢看的是男男,百合我也有些兴趣,但蕾丝边……暂时不在我的好球区。”
“百合和蕾丝边不一样么?”
“严格来说不一样……等等,”她无奈地笑了笑,“别跑题了,说回陆雪芊。”
“好吧好吧,说回陆雪芊。”
“她如果心理出了问题,那么……我多少能理解一些。”易霖铃控制着面部的肌肉,让自己尽量显得严肃,“因为我刚刚懂得上网,从那个可怕的信息渠道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我也痛恨过自己的无能,”韩玉梁不想让她拖着病体还心情这么沉重,故意笑道,“网上那么多黄片,我整夜不睡把练功的时间都用上,竟然这辈子都看不完。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aV无涯。以有涯观无涯,殆已!”
“你……”易霖铃绷不住脸,可身上又是伤又是各种管子线的,又不想笑出声,一下子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韩玉梁伸出手握住她的腕脉,送一股柔和真气进去帮她镇定,这才道:“不逗你了,你说吧。”
“我们风餐露宿行走江湖,好好的姑娘经常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追凶缉盗什么苦都要吃,为的是什么?就是行侠仗义,铲尽天下不平。”她的眸子转向窗外,似乎在回味自己短暂的武林生涯,“那个年代,没有电话,没有网络,大家只能游侠四方,主动去找各地的恶徒污吏,为受了冤屈、损害的百姓,讨一个公道。”
“我知道。”韩玉梁颇为严肃道,“你们学了一身本事不为私欲,我心里其实是佩服的。你们这些女侠只要不是逼我逼得太过分,我大都愿意网开一面放过。即使真逼得紧,我拿了自己想要的,通常也都放了。”
“比如玉清散人?”
“嗯。”她屄是挺紧的。
易霖铃懒得深究这些,她还不知道任清玉如今的状况,径自往下说道:“所以,我们如此惯了,遇到不平事,就总想主动去管一管。而网上……几乎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有各种恶意被揭露,甚至,是直接展示。我们习惯无条件站在受害者一边,因为过往即使遇到过恶意坑害的,都是当面鼓对面锣,不难逼问出真相。”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每天几乎有六、七个小时泡在网上,把范围锁定在我比较熟悉的周围,一条一条浏览那些委屈和控诉,浏览那些肆无忌惮的恶意攻击,韩贼……你可能体会不到那种无力感在心里积累的味道。我知道大部分人都罪不至死,有些就是蠢,或者说小坏,就是因为生活不美满或者纯粹的恶意而在借机宣泄,键盘敲下几个字,是不需要负多大责任的。还有些让人看了就怒火中烧的恶棍,利用权柄打压受害者的控诉,可反而是他们这些该杀的,让我搜集不到足够的情报。”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回想起了那段时间的心路历程,眼中的杀气变得无比阴郁,“我那会儿真的冒出过很可怕的念头,我在想,这个世界并不熟悉我,我在这里,和以前一样,有能力以武犯禁,我尽可以大杀特杀,让那些欺凌弱小的,仗势欺人的,无耻下流的,庸碌愚蠢的……都给我死。”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轻,但落在韩玉梁心里,份量却很重。
高流转的信息,不仅降低了人们彼此之间交流的难度,也一寸寸铲平了大部分人情绪的护城河。
一份恶意可能只是小小的石子,但成千上万份恶意,可能就是能将人砸烂的巨石。
或者,用更直观的例子,易霖铃和陆雪芊在她们的时代行走江湖,遇到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只要上去教训一顿,事情就了了,仗义之举完成,她们的情绪也就找到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