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刚呵呵笑着,倚在靠背上问:“晚上还跟大一块看球吗?”
“你几点回来呀?”问着,书香又回头看向灵秀,有些二意三心。
“大早点回来不就得了。”这话刚撂,车内便响起了公鸭嗓的声音,“刚子叔,杨哥是一直都在你这边睡吗?”而后又说了些什么书香也没听清,直至汽车缓缓动起来,这才把目光从灵秀身上移开,“妈你还没告我是什么事儿呢。”
“什么事儿?”灵秀挑了挑眉,她跟云丽一样半宿都没合眼,此时身子也有些乏,想到杨伟写的那个万字悔过书,缓和下来的心里便又起了波澜。“睡醒之后再说。”
书香撇了撇嘴,虽说也有些困,不过口袋里装着磁带呢,也不知这会儿焕章走没走,又见妈内边没了着落,就想着去北头看看:“你们都睡觉我干啥介?要不,我就去找焕章。”兴头一起,困劲还就没了。
一听这话,灵秀当即就恼了:“跟我回去睡觉。”白了儿子一眼,转而看向云丽时,伸手推了推她,“洗个澡,也睡会儿吧。”让她进院歇着。
瞅着朝西走远的爷爷奶奶,书香凑到云丽耳边,把手一拢,也低语起来:“把里屋门给我锁死了。”和妈一样,酒气之下他在娘娘身上也嗅到了一股熟悉而又独有的肉香味儿,嗅的同时,他看着云丽泛红的脸上密出的细汗,咧了咧嘴,“喝白的不就得了,还非要搀酒。”
云丽把蝴蝶衫领口上的扣子解开两个,白花花的胸脯露出一角时,略带潮润的脖颈也在这个时候泛起了一层粉红色亮光。“要不你们娘俩冲完再走吧。”日头前,那两道月牙浸着水光,还伸手掐了掐书香的脸蛋。“这回又剩娘娘一个人了,晚上还过来吗你?”顺手替书香把脑门子上的汗抹了抹。
书香偷偷瞥了眼灵秀,似是犹豫,灵秀内边已然放出话来:“菜都叫妈提溜走了,吃完晚饭让他跟你再过来不就得了。”随后一番推让便没再打扰云丽,也没绕去房后头走,朝西一转,带着儿子先后一起朝西招呼下去。
这才刚到胡同口,熟悉就瞅见许加刚急匆匆朝这边跑了过来,看他呼哧带喘的,书香皱起眉头:“你这又干啥介?”
许加刚嘴角一扬:“我妈内包落你娘娘那了。”撂下话便又撒开丫子朝东疾驰而去。
成片的浮云几如交错的板块,巨大凸耸而又无比怪异,在金黄色的太阳周边不停来回游荡时,像是下一秒就要砸下来,持续碰撞着。地面也泛起一片黄光,入眼处,树木房屋摇摇欲坠,跟掀开的热锅似的,虚幻且又缥缈,极不真实。街上一片死寂,院门几乎都四敞着,也都一片死寂,半个人影也都见不到。
蛙鸣打远处传来时,树上的知了猴叫得更欢了,蜻蜓迎合着这股乐声扑簌起翅膀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上下翻飞。而屋内唯一出的噪音恐怕就来自电风扇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在那欢快地晃荡着脑袋,持续而弥亘,出了嗡嗡嗡的声音。
“磨磨蹭蹭的干啥呢,还不快点?”灵秀朝后催着,其实她步子迈的也不大,与其说是赶路还不如说是在那散步呢。
“这不也没歇着。”跟在后面,翘臀扭摆中的母亲莲步款款,在这无数次的窥视下,眼下那细高跟像是斗牛士手里提溜的红布,不断敲打在书香的心坎上,被喊醒时,他说:“妈你甭等我,你先回去。”其时这已是目前他能提起来的最快度,他下身穿的始终都是牛仔或工装裤,他想,是时候该换条短裤穿了。
“谁等你了。”灵秀白着儿子,又朝他呸了一声,“就这样儿还惦着四处疯跑?”
“都地不平了还四处疯跑啥呀?”
“昨儿喷没喷云南白药?”
“喷了,见天都喷,晌午跟晚上,”左脚使不上劲,右脚就尽力迈大一些,“我哪还敢糊弄你。”
“还少糊弄我了?”说到这,灵秀似忘记了身在何处,她双腿微微一岔,手都叉在腰上了,“杨书香,要再敢不听我的看我怎收拾你!”烈日下,微醺的脸蛋散着粉泱泱的光泽,蜜油似的。“你急啥,不会走慢点。”眼珠一立,人就迈了出去,把手担在了儿子的胳膊上。说来也怪,吓唬人的是她,埋怨的人也是她。
“没事儿,不用。”被架起身子时,书香嘴上支吾,却也没再坚持。“都这么大了还让你操持。”斗大的日头迅把二人的身影融合在一起,亦如多年前娘俩行走在沟头堡的大街小巷中。彼时他是个累赘兵,她是指引他方向的引路人,此刻,他仍旧是个累赘兵,她仍旧是他的引路人,流逝的时光下,孩童已成长为一个大小伙子,个头都虚微过了她,但不变的是,他是她儿子,她是他妈。
到家擦过脸后灵秀先把长裙下了身,随后又找了个短裙套在腰上。换做往常,奶罩肯定也会脱下来,但这次她却没那么做,而是找来一件短体恤,套在了身上。整完这些,没见着儿子进屋,朝外扫了几扫就奔出屋子。“香儿,香儿。”急促地呼唤起来。
书香扒光衣服只穿了件小三角,正套间转悠呢,燥闷之下他趟也不是坐也不是,又不敢明目张胆去听那个录音磁带,正这时,脆生生的呼唤便传到了他耳朵里。听到妈在叫他,答应的同时书香晃悠起身子又走了出来。“不在这呢。”从厢房里探出脑袋,边往外迈,边朝灵秀嬉皮笑脸,“干啥呀?”
“干啥,臭缺德的你说干啥?”灵秀这话倒说着了,弄得书香丈二和尚,没等言语便又给吓唬一声,“穿裤子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