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礼望着萧程乾,那张平日里带笑的脸此刻写满了哀怨,拖长了调子喊:“皇爷爷——”那语气里的委屈,活像被人抢了糖的孩子。
萧程乾捻着胡须,慢悠悠地晃着脑袋:“你父皇那脾气,对着你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下不了重手的,安心去吧。”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对了,完事之后记得把你弟弟萧景晟从养心殿抱过来,那小家伙肉嘟嘟的,皇爷爷正稀罕着呢。”
萧恪礼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天塌了——挨罚还不够,还得给他那刚满周岁的小弟弟当劳力?他索性心一横,单手拎起椅子上的萧翊,小家伙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小猫,悬空晃了晃。“孙儿告退。”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萧翊被拎得双脚离地,倒也不恼,只挥着小胖手朝萧程乾喊:“皇爷爷拜拜!”
萧程乾摆了摆手:“嗯,去吧。”
刚走到养心殿外,就见八岁的萧尊曜一身锦蓝太子常服,手里竟拎着根马鞭,正倚在廊柱旁等着。那马鞭乌黑油亮,鞭梢轻晃,看得萧恪礼眼皮直跳。
被萧恪礼拎在半空的萧翊这会儿才有功夫抱怨,小手扒拉着勒在腋下的胳膊:“恪礼哥哥,脖子疼!你勒到我脖子啦!”
萧尊曜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单手稳稳地将萧翊接了过去,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萧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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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恪礼被这声低喝惊得一激灵,下意识应道:“欸!”
萧尊曜没再看他,只扬手甩了甩马鞭,“啪”一声轻响在廊下回荡。他腾出另一只手,轻轻帮萧翊揉着脖子,语气瞬间软了八度:“还疼吗?”
萧翊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奶音带着委屈:“疼,想要母后抱。”
“母后还睡着呢,”萧尊曜耐心哄着,指腹轻轻摩挲着他颈间的红痕,“曜哥哥抱你好不好?或者让父皇抱你?”
萧翊把脑袋往他颈窝里蹭了蹭,奶声奶气地说:“要大哥抱。”
萧尊曜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抬眼看向萧恪礼时,眼神又冷了下来:“江陌残说的,你都听清了吧?”
萧恪礼缩了缩脖子,小声应:“对。”
“听清了就好。”萧尊曜抱着萧翊转身就走,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养心殿受完罚,就滚去校场等着。孤先带翊儿去跑两圈马。”
萧翊趴在萧尊曜肩头,还不忘回头冲萧恪礼做了个鬼脸,小短腿在半空蹬了蹬,像是在为他“饯行”。
萧恪礼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后颈凉——校场等着?听这意思,父皇那儿的罚还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重头戏在后面呢。他磨磨蹭蹭地挪向养心殿大门,心里把萧尊曜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偏生又没胆子真跟这位腹黑大哥叫板,只能认命地叹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寝殿内静悄悄的,窗棂上糊着层薄如蝉翼的鲛绡,将外头的日光滤得柔和温润。澹台凝霜侧卧在铺着云锦软垫的拔步床上,青丝如瀑般散在枕间,颊边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呼吸轻浅均匀,显然睡得正沉。
萧夙朝一身玄色常服,领口袖缘绣着暗金龙纹,他端坐在窗边的紫檀木椅上,手里捧着本线装古籍,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只时不时往床榻方向瞟一眼,眼底漾着化不开的温柔。
“吱呀”一声轻响,殿门被推开,萧尊曜抱着萧翊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刚迈过门槛,怀里的小家伙就挣扎着要往下滑,小奶音脆生生地喊:“母后!母后!”
萧夙朝立刻抬眼,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压得极低:“你母后睡得多香,闭嘴,别吵醒她。”
萧尊曜顺势屈膝行礼,动作轻缓得没带起半分声响:“儿臣见过父皇。”
萧夙朝“嗯”了一声,视线转向门口,眉峰微挑:“萧恪礼人呢?磨磨蹭蹭的,是等着朕亲自去请?”
话音刚落,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萧恪礼吊儿郎当地晃了进来,衣袍下摆扫过门槛时还带起阵风,他双手插在袖袋里,脸上挂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这儿呢这儿呢,父皇您喊魂呢?”
萧夙朝放下书卷,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听不出喜怒:“尊曜,把翊儿给朕。”
萧尊曜刚将萧翊递过去,小家伙就搂着萧夙朝的脖子蹭了蹭,奶声奶气地汇报:“父皇抱,皇爷爷方才说想景晟了,让恪礼哥哥一会儿把弟弟抱过去呢。”
“知道了。”萧夙朝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目光却冷不丁射向萧恪礼,“一会儿让落霜抱过去就行。”他顿了顿,唇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睢王殿下,如今本事越大了,连朕的太子爷都敢威胁,方才在慈安宫那番威风,真是让朕开了眼。”
萧恪礼脸上的笑顿时僵住,挠了挠头想辩解:“父皇您听谁说的?那不是威胁,是……是兄弟间的友好协商……”
“友好协商?”萧夙朝挑眉,随手将萧翊放在腿上,慢悠悠地翻了页书,“用母后做要挟,逼你大哥答应你的条件,这就是你说的友好协商?”他抬眼扫过去,眼神陡然沉了几分,“看来前几日罚你抄的《论语》,是半点没进脑子。”
萧恪礼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犟嘴,只能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得,看来今日这顿罚,是躲不掉了。
萧夙朝正低头逗着怀里的萧翊,指尖挠着他软乎乎的下巴,余光抽空往萧尊曜那边瞥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示意。
萧尊曜接收到父皇的目光,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合着什么得罪人的事都让我来做。”话虽这么说,他却毫不犹豫地从萧恪礼手里接过戒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尺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看得萧恪礼后颈直冒凉气。
“历练历练总是好的。”萧夙朝慢悠悠地开口,指尖捏了捏萧翊的耳垂,“你是太子,也是长子,管束弟弟妹妹本就是你应尽的义务。”
这话像是给萧尊曜注入了强心剂,他瞬间来了精神,扬了扬手里的戒尺,冲地上的萧恪礼挑了挑眉:“来吧,孤的好弟弟,好好尝尝这戒尺的滋味。”
“啪!”
一声闷响,不是戒尺落手的声音,而是个软枕精准地砸在了萧尊曜脸上。
萧尊曜吃痛地捂着脑袋,疼倒是不疼,就是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愣了愣——他母后这准头,怕是偷偷练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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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软枕砸落时,里面掉出个浓妖紫的玉镯,莹润的光泽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一看就价值不菲。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看向床榻。
帐幔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澹台凝霜坐起身,青丝有些凌乱,睡眼惺忪地扫了眼地上的镯子,语气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吵死了,大清早的闹什么?这谁的镯子?”
“母后母后!”萧翊一听她的声音,立刻从萧夙朝怀里挣出来,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床边,扒着床沿仰着小脸看她。
萧夙朝一把将他捞了回来,按在怀里拍了拍:“闭嘴,你母后刚醒,只能朕来抱。”说着,他抬眼看向萧尊曜,眼神带着审视,“太子殿下,这镯子是送谁的?”
萧尊曜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是……是给定国公的荣乐郡主准备的。她才六岁,儿臣想着先攒攒聘礼,将来好娶她。”
澹台凝霜听得直扶额,这孩子才多大,就开始惦记人家小姑娘了?她没好气地白了萧尊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