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江陌残一身玄色锦袍踏进门来,对着主位上的两人拱手行礼:“太子殿下,睢王殿下。”
萧尊曜放下手中的玉勺,眉峰微扬:“免礼吧,有话直说。”他知道江陌残是父皇的心腹,这会儿过来定是有要事。
江陌残直起身,声音平稳:“陛下刚传了口谕,先帝死因一案,暂交礼部侍郎先行彻查。”
萧尊曜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顿,抬眼追问:“那西北军饷贪墨的案子呢?之前不是说由吏部牵头?”
“回殿下,”江陌残垂眸应道,“陛下改了主意,让丞相家的公子接手查办。”
这话一出,萧尊曜心头豁然开朗。礼部侍郎是寒门出身,向来与世家派系不和;而丞相公子虽是世家子,却因嫡庶之争与族中离心——父皇这是故意把烫手的案子分给这些游离在世家核心外的人,既拆了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又能顺理成章把实权往自己手里递。他低笑一声,父皇这铺路的心思,真是半点不藏。
江陌残像是没察觉这层深意,又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双手奉上:“还有,皇后娘娘让属下转交一物。娘娘说,青云宗的旧事已理清大半,这是她当年的女帝帝玺。等彻底清了宗门里的毒瘤,整顿妥当后,便盼着锦华公主接手掌权。”
萧锦年刚伸手接过锦盒,就被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指尖微颤,打开一看,玺印上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却烫得她赶紧合上盖子:“父皇母后这是有多着急去过二人世界?再说……这帝玺,按规矩不该是长女先接吗?”她瞥了眼旁边啃着桂花糕的萧念棠,满脸无奈。
萧念棠正竖着耳朵听,闻言立刻把糕点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地嚷嚷:“就是!还有我的事呢?母后没说怎么安排我?”
江陌残忍着笑,继续道:“皇后娘娘特意交代了,说太子殿下与锦华公主心思缜密,着睢王殿下和锦瑟帝姬从今日起,随二位殿下理事,也算辅佐。”
萧念棠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萧恪礼翻了个白眼,替江陌残解释:“意思就是,他俩给父皇母后当牛做马,咱俩再给他俩当牛做马。说白了,就是高阶牛马。”他搓了搓手,凑近江陌残,“那……有加班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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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陌残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地晃了晃:“有,两百块。”
萧恪礼刚咧开的嘴猛地一收,像是被人塞了颗酸梅,瞪大了眼:“凡间流通的那种人民币?”
江陌残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回睢王殿下,正是。”
“父皇母后也太抠了吧!”萧恪礼哀嚎一声,往椅背上一瘫,“本王好歹是个王爷,两百块够买盒胭脂还是够打壶酒?不干了不干了!”
萧尊曜懒得理他,接过那枚帝玺掂了掂,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父皇拆散世家、母后交托帝玺,明着是甩担子,实则是把最坚实的根基都往他们兄妹几个手里送。他瞥了眼还在为两百块闹脾气的萧恪礼,淡淡道:“嫌少?那你那份也归我。”
萧恪礼立刻坐直了:“那不行!蚊子再小也是肉!”
萧尊曜闻言挑眉,指尖在帝玺上轻轻摩挲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财迷,这宫里的点心铺子哪个月少了你的份例?谁还亏待你了?”
“你。”萧恪礼想都没想就接了话,梗着脖子瞪回去,“天天把活儿往我身上推,还动不动就敲我脑袋,这精神损失怎么算?”
萧尊曜被他噎得一顿,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还有理了?”
“本来就是!”萧恪礼突然梗着嗓子喊起来,双手往腰上一叉,活像只炸毛的小兽,“加班!我才七岁啊!凡间七岁的娃娃还在玩泥巴呢,我都快成朝廷栋梁了!”
萧尊曜放下帝玺,凉凉地瞥他一眼:“你哥我也才七岁,上个月就开始批州府奏报了。念棠和锦年今年四岁,查宫中采买账本的时候也没喊累。至于翊儿,才两岁,父皇上个月就抱着他在早朝上听政,你当谁容易?”
萧恪礼被堵得没话说,眼珠一转又盯上萧尊曜手里的锦盒,搓着手凑过去:“那……两百块钱也太少了!够干什么的?把你的那份给我,凑四百,说不定能买副新的弹弓。”
“做梦。”萧尊曜懒得跟他掰扯,抬脚就往他小腿上踹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随即伸手揪住萧恪礼的后脖颈,像拎小猫似的往外拖,“走了,御书房的奏折还堆着呢。”
“哎哎哎!哥你轻点拖!勒脖子!”萧恪礼脚尖点地扑腾着,锦袍的领口被拽得皱成一团,“好歹我也是个王爷,给点面子行不行?”
萧尊曜头也不回,扬声朝桌边喊:“萧念棠,跟上。抄不完治水策论,今晚的杏仁酪你也别想碰。”
正对着桂花糕唉声叹气的萧念棠闻言一激灵,赶紧抓起最后一块塞进嘴里,拍了拍裙摆跟上去,嘴里还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凶什么凶……”
“萧锦年,”萧尊曜又看向一旁抱着萧翊的妹妹,语气放缓了些,“你带翊儿去偏殿等着,等我和你二哥理完正事,再教你看那些军需账册。”
萧锦年乖巧地点头,低头对怀里啃着玉扳指的小不点柔声道:“翊儿乖,姐姐带你去看母后宫里新养的白鹦鹉好不好?”
萧翊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含混地应了声“鹉”,小手还在萧锦年衣襟上抓来抓去。
养心殿的寝宫内,鎏金铜炉里燃着安神的龙涎香,烟丝袅袅缠上雕花藻井。萧夙朝陷在铺着白狐裘的紫檀木椅里,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膝上人的丝,看着殿门彻底合上的瞬间,终于松了口气,低笑出声:“可算走了。”
澹台凝霜身上那件月白薄纱寝衣滑落在肩头,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她懒懒地往萧夙朝怀里蹭了蹭,语气带着未散的倦意:“这群孩子吵得人头疼,耳根子总算能清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