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摇摇头道:「只是身子懒懒的,有些热,略睡一会子怕也就好了,哪里就有这么精贵的。」
宝玉正色道:「都烫成这样了还逞强,如今可不依你了。麝月,你快去二门外找茗烟,让他把王太医找来给晴雯看看。」
麝月道:「二爷快别这么声张,那王太医是长来走动的,如今你请了来,起不让旁人知道了要问是谁病了?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少不了让晴雯搬出外头去养着好了再进来,到了外头,却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才能进来了。」
宝玉听麝月说的句句在理,便笑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可晴雯病了也不能只这么拖着,我这就让他们找个不熟的大夫悄悄的进来给晴雯瞧瞧。」
「你呀,知道你心疼这小蹄子,只当你俩的好事别人不知道呢?」
麝月一面说着,自己的脸倒是红了,又道:「还是我去找吧,你只管坐着就是了。」
说着便去了。
晴雯道:「你这小蹄子又在那里嚼蛆,我们有什么好事?你倒是说说。」
「什么好事,只管自己心里知道就是了,你还非逼我说出来倒是没大家意思。」
说着笑着出去了。
晴雯羞着对宝玉道:「都是你不好!又让这小蹄子知道了来笑话我。」
宝玉笑道:「怕什么,敢明儿我八抬轿抬了你再进这门,看她还拿什么笑话?」
晴雯听了心里甜甜的,口上却道:「少来哄我,你这八抬轿倒是已经备下了,却不知等着谁呢。」
宝玉道:「即便此次不是给你,也只是个先后罢了。好姐姐,你这还热着,少说两句吧,好好养养精神是正经。」
说着亲手倒了一杯茶,看晴雯吃了又扶她躺好,便握着晴雯的手在一旁坐着。
一时人回大夫来了。宝玉便走过来,避在书架之后。只见两三个后门口的老嬷嬷带了一个大夫进来。这里的丫鬟都回避了,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那大夫见那手白皙柔嫩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便忙回过头来。有一个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那大夫方诊了一回脉,起身到外间,向嬷嬷们说道:「小姐的症是外感内滞,近日时气不好,竟算是个小伤寒。幸亏是小姐素日饮食有限,风寒也不大,不过是血气原弱,偶然沾带了些,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说着,便又随婆子们出去。
那大夫只见了园中的景致,并不曾见一女子。一时出了园门,就在守园门的小厮们的班房内坐了,开了药方。老嬷嬷道:「你老且别去,我们小爷罗唆,恐怕还有话说。」
大夫忙道:「方才不是小姐,是位爷不成?那屋子竟是绣房一样,又是放下幔子来的,如何是位爷呢?」
老嬷嬷悄悄笑道:「我的老爷,怪道小厮们才说今儿请了一位新大夫来了,真不知我们家的事。那屋子是我们小哥儿的,那人是他屋里的丫头,倒是个大姐,那里的小姐?若是小姐的绣房,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进去了?」
说着,拿了药方进去。
宝玉看时,上面有紫苏,桔梗,防风,荆芥等药,后面又有枳实,麻黄。宝玉道:「该死,该死,他拿着女孩儿们也象我们一样的治,如何使得!凭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得。谁请了来的?快打他去罢!再请一个熟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