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金陵城的废墟上浮动着琥珀色的药雾。沈知意立于祖祠残垣之间,九道龙纹自额间向颈脉蜿蜒,每道纹路都似活物般搏动。她抬手轻触眉心,指尖竟被龙纹灼出缕青烟。
“姊姊”陆云袖罗袖尽碎,露出腕间深可见骨的银铃烙痕,“这力量在反噬。”
盲眼美妇以血为弦,在焦土上勾出药王谷秘传的镇魂谱:“龙魄认主,须以血脉为引。知意,你看见什么?”
沈知意琉璃色的瞳孔骤缩。她看见洪武三年的雨夜,马皇后将婴孩递出宫门时,在自己心口种下的那枚凤凰蛊;看见三百六十个沈家少女在冰棺中睁开眼,瞳仁里映出的皆是同一轮明月;最后看见太祖母执鸠杖立于井边,杖底滴落的不是毒药,而是温热的血。
“原来太祖母每夜喂我的不是鸩酒”她忽然踉跄跪地,十指深插入土,“是她的心头血!”
泥土翻涌处,浮出枚雕凤玉珏。正是马皇后当年留给沈家始祖的认亲信物,珏内暗藏的血丝竟与沈知意脉息共鸣。
慕容迟银针骤亮:“小心!龙魄要冲撞凤凰蛊了!”
九道龙纹突然暴起,如金蛇般缠缚沈知意周身。她喉间迸出非人痛啸,啸声震得秦淮河涌起丈高血浪——浪涛里竟浮出永乐帝的虚影!
“好孙女”虚影轻笑,指尖凝出天子剑势,“朕等你觉醒这天,等了二十年。”
剑光斩落刹那,陆云袖罗袖翻卷。染血的银针结成长河阵,针尖皆指向自己心脉:“朱棣!你看这是谁的血?”
针尾系着的金线骤然绷直,线头竟连着井底三百六十具冰棺。棺盖齐开,每个“建文帝”心口都涌出琥珀色血液——与陆云袖腕间流淌的一般无二!
“允炆的血脉”永乐帝虚影晃动,“你竟是”
“我是您的亲甥孙女。”陆云袖撕开肩衣,露出与马皇后一模样的凤凰胎记,“也是沈太君用药术保下的,最后一个建文血脉。”
盲眼美妇胡琴裂空,琴音化出洪武年间的密卷:原来当年马皇后产下的本是双生女,其中一个被药王谷暗中送往沈家!而陆云袖,正是那支血脉的延续。
药叟忽然从河底升起,锄头挂着半块兵符:“朱棣,还记得这个吗?”兵符遇血即燃,现出北平燕王府的旧印:“当年你说‘清君侧’,借走的可是沈家三万药人军!”
沈知意周身龙纹骤亮。她看见太祖母执剑立于城墙,脚下躺着无数沈家儿郎——他们眉心皆点着朱砂,心口插着燕军旗箭。
“三万药人军不是战死”她忽然咳出血玉般的碎片,“是被炼成了‘长生烛’!”
碎片映出惊人真相:永乐帝将沈家军炼成烛油,点在长陵地宫,只为镇住建文帝的龙魄反噬!
九个孩童的虚影自井底升起,手捧血色烛台:“姑姑,我们疼啊”烛泪滴落处,现出地宫景象:三万沈家军的尸身竟皆保持着跪姿,掌心托着自己的心脏,心火上燃着幽幽蓝焰。
“现在明白了?”指挥使忽然扯碎僧袍,露出心口镇龙钉,“老衲为何要装疯卖傻六十年——”钉尾系着的金线直通地宫,线上串着无数沈家亡魂:“每夜子时,他们的哀嚎都会震碎我的佛心!”
真武剑碎片忽自焦土中飞起,在沈知意掌心重聚。剑身浮现血字:“以凤血引龙魄,以悲愿铸新剑。”她骤然将剑刺入心口,凤凰蛊与龙魄在剑尖交融,迸出的不是血而是流光——流光中现出马皇后真容:
“朱家负沈氏九世,今以江山为偿。”传国玉玺自九天坠落,正印在沈知意额间。她周身龙纹化作战甲,甲叶间流淌着秦淮河水凝成的药露。
“四叔公,”她轻抚剑脊,声似鸾凤和鸣,“这盏长生烛,该熄了。”
剑尖点向地宫那刹,整座金陵城忽然开满血色药花。花蕊中坐着个编织金线的老妪——竟是早已“死去”的沈太君!
“傻孩子,”她慈爱地拭去沈知意眼角血泪,“祖母骗你的哪有什么复仇?”她指尖金线忽化作万千药脉,脉管中流淌的竟是永乐帝的魂魄:“朱棣早被祖母炼成了药引,就为今日助你融合龙魄凤蛊。”
朝阳彻底升起时,满城药花结果。每颗果实中都坐着个微笑的沈家先灵,他们手挽手唱起古老的药谣,声浪摧垮了地宫虚影。
陆云袖腕间银铃自动修复,铃舌竟是半块兵符:“原来太祖母给我铃铛时,就算到了今天。”
盲眼美妇重系蒙眼布,最后看了眼初升的朝阳:“师父,金陵城的药香终于甜了。”
更夫的新谣随风飘来:“金陵春,酿新醅九世药香凝作髓莫问前程归何处且看朝阳淬剑辉”
只是那剑辉映不到的宫墙深处,有个编织金线的老妪悄悄收起针——针尖挑着片带血的龙鳞。
朝阳淬炼着金陵城的残垣,沈知意额间玉玺印痕灼灼生辉。她指尖抚过真武剑新生的锋刃,剑身映出自己琉璃色的瞳孔——那里头竟游动着九道龙纹,每道纹路都在蚕食着她眼白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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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的体温在下降。”陆云袖染血的罗袖轻覆上来,腕间银铃忽结霜华,“就像就像冰棺里的那些”
话未说完,沈知意忽然反手扣住她脉门。龙纹顺指尖窜入陆云袖经脉,所过之处泛起金芒:“不是下降,是融合。”她扯开衣襟,心口处凤凰蛊与龙魄交织成北斗阵图,图中央竟嵌着颗仍在搏动的琉璃心——与老翁当年那颗一模一样!
盲眼美妇鼻翼微动,胡琴无风自鸣:“药香变了不再是沈氏嫡女的血脉芬芳,倒像是”琴弦骤断,她蒙眼布渗出血丝:“是长陵地宫的泥土气!”
慕容迟银针疾射地面,挑起一撮焦土:“太君骗了我们!她根本没能炼化永乐帝——”针尖泥土突然化作龙形,张口吐出燕京官话:“好医仙,现在才明白否?”
泥土龙炸裂的刹那,整座金陵城地底响起编钟声。三百六十口冰棺自秦淮河底浮起,棺盖齐开,里头的“建文帝”竟皆化作永乐帝面容,齐声笑道:“允炆我儿,朕借你的药人身躯重生,该欢喜才是!”
陆云袖腕间银铃尽碎,碎铃凝成半块虎符:“所以当年北平巷战”她忽然咳出冰碴,碴中裹着根燕军翎箭:“所以父亲战死时,胸口的箭簇刻着刻着”
“刻着药王谷徽记。”药叟自河心升起,锄头挂着件破碎的蟒袍:“朱棣早与谷中叛徒勾结,将沈家军炼成药人的,正是你敬爱的太祖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