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将军取过三炷香,用火折子点燃,待烟缕笔直升起,才缓缓地插在泥炉。
他垂眸静立片刻,抬眼看向与他一同静立的将领与士兵,声音不高不低。
“昨日阵前,诸君持刃向前,血洒疆场,未及与家中父老告别。
今晨我等敛尔骸骨,以艾为引,以酒为敬,盼英灵随晨光归乡!魂兮安息,永享尚飨!”
话音落,他提起一坛酒,将其尽数撒在青石板上。
“魂兮安息,永享尚飨!”
将士们连着喊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大,一遍比一遍咬字更沉
随着话音落,风忽地停了,太阳也突破云层露出头。
阳光直直地打在成排的骨灰瓮上,众人仿佛能看见英灵随着晨光踏上回乡的路。
祭英灵,祭的是死去的人。
祭英灵,祭的也是活着的人。
死去的人,身体归于尘土,灵魂归于故乡。
活着的人,心里得到慰藉,回身再守一方。
陆雪立在城墙上,数里外黑压压的,看不清数量的敌军,脚下是弓着脊背,努力修补城墙的民夫。
这些民夫都是从周边村子迁进来的村民。
早在郭将军往繁阳城屯兵之时,城里那些有自己消息渠道的乡绅,商人,大多数都打包细软,拖家带口地离开。
郭将军不仅没阻拦,还让手下“收受贿赂”坑了这些人一大笔银子。
见此状况,那些有些家底的平民百姓也凑成堆地离开。
繁阳城内留下的或是老弱病残,或是什么积蓄都没有的穷苦人家。
反正他们什么都没有,离开了也不一定能活下去,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城内,也许还能有个活路。
郭将军压根不在意他们走不走,这些人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带人把他们没带干净的资产,扫荡了一遍。
粮食,存银这些要紧的,全收拢起来,统一管控,充作军饷和守城的粮草。
既然是自己要逃的,那留下的东西,本就该为守这座城的人用。
随后又把周边村子的村民赶进城里,空着的房子随便住。
攻城常见的招数就是拿百姓当肉盾。
把村民迁进城,凑齐了修城墙的劳力,防止村民被敌军屠戮抢粮,又不会让他陷入被动。
一举三得。
如今经过一天一夜不停地修补,城门上的破洞已被堵上,城墙上的缺口也填得七七八八。
“在想什么?”谢远山走上墙头,靠在陆雪旁边的墙垛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我在想,下次攻城会是什么时候。”
谢远山手指摩挲着城墙上的凹痕,“不会间隔太长时间,他们把二十万人都堆在这,必定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繁阳城。
况且,粮草方面也耗不起。”
陆雪点了点头,又开始走神。
“自渡!你到底怎么了?”谢远山眉头微皱,从早上开始,小雪就给他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
“没事,是不是吃饭了,咱们下去吧。”陆雪打了个哈欠,扯着他往城墙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