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九心中巨震。
东关局势竟已糜烂至此!他一直以为陛下组建这支新军,是用来对付苍州王赵樽的。没想到竟是用来打东明?
他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以及它其中所蕴含的巨大风险机遇。
大九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抱拳沉声道:“陛下信任,臣万死不辞!新军将士日夜操练,早已摩拳擦掌,愿为陛下效死,为国赴难!臣即刻点兵出,必星夜兼程,以最快度赶赴东关,助李元帅稳固防线,痛击东明敌军!”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充满了决心和信心,让焦头烂额的景帝和惶惶不安的百官们稍稍安心了一些。
“好!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景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连日的疲惫和吐血后的虚弱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李忠心,拟旨!擢升大九为平虏将军,总领新军援东关事宜,一应粮草军械,优先供给!兵部、户部即刻协同办理,不得有误!”
“臣,领旨谢恩!”大九再次跪拜,声音洪亮。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异光。
东关惨败,卢承允被俘,朝廷暂时无兵可派,只能动用这支万人新军……这个消息,必须立刻传递给远在苍州的王爷。
殿内众臣都眼巴巴的看着领命而去的大九挺拔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之光。
但他们绝不会想到,东关已破,李建勇老元帅也已被俘。这位深受皇恩、临危受命的“平虏将军”,心中最重要的忠诚,更是早已另有所属。
大景的命运,在这一刻,系于一条即将悄然飞向北方的秘密讯息之上。
殿外的阳光依旧炽烈,却仿佛驱不散笼罩在皇城之上的重重阴霾。
战争的齿轮,因为东关的变故而再次加转动,将所有人裹挟其中,走向未知的深渊。
走出皇宫厚重的朱漆大门,大九步履生风地走向拴马石,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跨上了战马。
他缰绳一紧,策马穿行过熙攘的御街,直至拐入一条僻静无人的巷弄,方才勒马停下。
四下惟有风声掠过檐角。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贴身的对讲机,打开后按下通话键。
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十三,十三。听得到吗?”
对讲机沙沙响了一下,传来大十三的声音:“九哥,我在。你说。”
“东关危急,卢承允元帅被俘,敌军险些破城!”大九语气沉抑,却语极快。
“啊?怎么会这样?”大十三的声音十分惊愕。
“你听着,”大九谨慎的扫视了一下周围,见无人才继续说道:“陛下刚封我为平虏将军,命我即刻点新兵驰援东关。我马上就走,大字队其余五人也都随我同行。”
他略顿一顿,声音更凝肃了几分:“你独自留在茹妃宫中,务必万事谨慎。宫中但有风吹草动——哪怕只是片语流言,也立刻传出来。”
“嗯!九哥你放心。”大十三在对讲机里郑重答应。
自从有了荆州王和知州宋培林的配合相助,与苍州之间的通讯站现已铺至京畿边缘。
大十三在深宫中所信息,只须传至宫外“有家客栈”的刘伯,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一段一段的传到远在苍州的赵樽耳中。
“记住,”大九最后叮嘱,“王爷在京外,但耳目前伸、脉络未断。你我虽远隔百里,音信不可断。”
话音一落,他松开按键,将对讲机收回贴胸的内袋。
他目光如刀,往皇宫方向最后瞥了一眼,旋即调转马头,一挥马鞭,朝着京郊大营策马而去……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苍州清水县,学堂新址。
时值初夏,阳光透过新栽的榆树叶隙,在水泥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和木屑的清香,工匠们正俯身在院中给新制的杉木床架上漆。
赵樽今日未着王服,只穿了一身靛蓝棉布常服,袖口微卷。
他身侧跟着肚腩微挺的大胖头,二人正陪着须花白的张阁老缓步穿行于廊下。
每经过一扇敞开的窗户,赵樽便驻足片刻,指着屋内新做的杉木桌椅、以白灰抹平的墙面为张阁老细细解说。
工匠们见到王爷走来,纷纷放下活计行礼,赵樽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劳作,眉宇间带着惯常的肃穆,却在对张阁老说话时透出几分难得的温和。
“西厢房是学生寝舍,二十人一间,全部采用火炕设计。”赵樽推开一扇漆味未散的木门,“苍州冬日苦寒,不能让孩子们冻着。”
张阁老探身望去,只见丈余长的通铺上铺着崭新草席,每张炕位都标注了编号,墙角立着统一制式的松木衣箱。
穿过栽着月季的庭院时,大胖头咋呼又洪亮的笑声惊起了檐下的麻雀。
“爷爷,您瞧这食堂的灶台!韩蕾特意让砌成双眼回风灶,一顿饭能蒸三百个馍!”他拍着滚圆的肚皮比划,“韩蕾说孩子们正长身体,伙食万万亏不得。咱们清水县自个儿有养殖场,隔天就见能荤腥。平日主食是去年收的玉米、土豆和红薯,逢年过节还有白面馍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