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州,边陲苦寒之地,除了戍边的铁血将士,便是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面朝黄土的农人。
城内虽也有些许乡绅富户,附庸风雅尚可,真正面对这等关乎国运的阵仗,只怕早已腿软筋酥,脑中空白,如何能指望得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骆海咂巴嘴和使团几人略带得意的呼吸声。
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大景人的心头。
赵樽垂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身影——韩蕾。
若是她在……兴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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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丫头与众不同,来自另外一个时空,言谈举止间透着的慧黠与见识,甚至远许多博览群书的学者。
她,或许真有办法化解这般困局。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一阵尖锐的心疼所取代。
他想起了清晨离府时,韩蕾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因强烈的孕吐而虚弱不堪,连起身都要金桔搀扶,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往日那双娇俏灵动的眼眸也失了神采,只剩下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怎能……怎能舍得再让那般模样的她,来此承受这令人窒息的刁难?
赵樽的目光重新回到格尔泰脸上,深邃的眸子里寒意骤升,如同塞外终年不化的冰雪。
武斗他不怕,文斗他却不行。但他不能示弱,更不能退缩。
即便这是一场必输之局,他也必须挺直脊梁,思考出一个万全之策。
格尔泰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脸上的笑容愈意味深长。
格尔泰仿佛猫戏老鼠般,缓缓开口:“王爷,莫非这苍州之地,竟寻不出几位能与我等‘交流’的才俊吗?那不如让使团去京城面见大景陛下吧!”
他的话语轻柔,却如鞭子般抽打在所有人的脸上。
赵樽眸中寒光乍现。他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微微收紧,那紫檀木似乎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微响。
就在他薄唇将启未启之际,下的知州骆海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站起身来。
“王爷,”骆海先向赵樽躬身一礼,随即转向格尔泰,面上带着文官惯有的、略显拘谨却又不失体统的微笑。
“贵使远道而来,既有雅兴,我苍州虽地处边陲,亦不敢怠慢嘉宾。便由下官先行领教贵邦难题,权当抛砖引玉,以助酒兴。”
骆海话说得谦逊,姿态却是不卑不亢,试图将这场咄咄逼人的“切磋”拉回至正常邦交礼仪的框架内。
格尔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仿佛早有所料。他并不阻拦,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慵懒地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哈萨上前一步,将羊皮纸彻底展开,上面并非预想中的诗词文章,而是一幅精绘的图案并几行古怪文字。
图案似是一座结构奇特的楼阁,层叠交错,标注着许多阿拉和蒙国的符号数字。
哈萨操着生硬的大景官话,朗声道:“此第一题,乃我蒙国精算之题。问:今有浮图(佛塔),有窗棂结构如斯,每层窗数倍增,层六窗,次层十二,三层十八,以此类推,至第九层。问此浮图窗棂总数几何?限半柱香内,报出数目。”
题目一出,大堂内不少文官下意识地默算起来,随即脸色微变。
这题看似只是叠加,但层层递增,计算繁琐,极易出错。半柱香时间,便是心算极快之人,也难免紧张。
骆海亦是心头一沉。他于算学并非专精,但身为进士,基本的九章算术也曾熟读。
他凝神静气,取过旁边书吏奉上的纸笔,便欲演算。
“骆大人,”格尔泰慢悠悠地开口,“既为切磋,贵国乃天朝上邦,若还需纸笔慢慢推算,岂非失了气度?不若心算即可,也好让我等小邦之人,见识上国风采。”
这卷毛子话语里的挤兑,几乎毫不掩饰。
骆海执笔的手尴尬的一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这是对方的刁难,若坚持用纸笔,未战先怯,气势上便输了。
他只得放下笔,凝神于心中计算:六、十二、十八……这是项为六,公差为六的算术级数,求和即可。他默念着:“项加末项……”
默算了一番,骆海心下稍定,正待开口,那哈萨却仿佛看穿他的思路。
哈萨忽然补充道:“哦,忘了说明,我国此塔,另有塔尖小窗一扇,宛若明珠冠顶,需得计入总数。望大人勿要遗漏。”
骆海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塔尖还有一扇?!他方才计算的只是九层塔身的窗数,并未包括这突兀多出的塔尖一窗!若加上,应是扇。
但对方刻意在计算完成后才补充,心思狡诈,令人防不胜防。他差点就脱口说出o这个数字。
骆海强行稳住心神,确认道:“贵使确定塔尖尚有一窗?”
哈萨面无表情:“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