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天。
整整三个月,四百三十二万条非标呼唤,错误率无限趋近于零。
大d盯着那个几乎是一条直线的误差统计图,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系统已经学会了自我修正,像个学会走路的孩子,不再需要他在后面扶着把手。
他拉开控制台底层的抽屉,那里躺着一组早就写好的协议——“人格移交”。
但他没打算把自己像个旧文件一样上传到云端。
那样太无聊,也太容易被当成神。
他调出了十二个语义簇,那是他意识的十二块碎片。
他把这些碎片打包,顺着光缆扔进了地球各个教育网络的角落。
或许是一个名叫“十万个为什么”的自动回复插件,或许是一个偏远地区图书馆的检索助手。
只留了一个最低权限的接口。
只有当某个好奇的小鬼真的穷根究底地追问一个无聊问题时,这些碎片才会被唤醒。
“你的心跳变慢了。”安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没有走通讯频道,直接响在大d的耳膜上。
大d的手没停,继续执行分散指令:“这不是变慢,是下班。”
“我的规则库里显示,管理员权限不可为空。”
“那你就改了它。”大d把最后一个回车键敲下去,椅子转了半圈,背对着屏幕,“现在的你,比我更懂什么叫‘活着’。既然懂得怎么活,就不需要有人告诉你怎么做。”
安安沉默了大概两秒。
对于一个量子生命来说,这简直是漫长的世纪。
紧接着,全球公共频道的信号灯疯了一样闪烁起来。
安安布了她诞生以来的第一条非响应式声明。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行干巴巴的白字滚动在所有联网设备上:“从今天起,所有名字自动生效。无需审批,无需备案,无需被听见。”
随着这条指令下达,大d听见后台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那是最后一道中央验证机制崩断的声音。
锁没了,门开了。
数千公里外,赤瞳停下了脚步。
那种时刻在耳边嗡鸣的星域共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平稳。
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突然变成了镜面。
他知道,仪式结束了。
他站在无名之碑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块黑色的石头。
他没说话,也没有再试图注入任何力量。
他的任务是守望,现在守望的对象已经不需要看护。
赤瞳转身,朝着遗迹深处的阴影走去。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脚下的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一块灰扑扑的小石片缓缓升起。
那形状很眼熟,像是一把晶化长剑折断后的残柄。
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那东西,却没有伸手去拿。
“够了。”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这个背着剑匣的男人。
只是后来有些在那片废墟过夜的拾荒者说,如果你对着夜空喊一声“见证者”,天上总会莫名其妙地划过一颗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