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舟的指尖悬在数据流的瀑布上,屏幕上那个鲜红的“退信”标记,像一滴凝固的血。
这是小满网络诞生以来,第一次出现自主逻辑下的拒绝行为。
她的权限瞬间提升至最高,调出了被退回的信件源文件。
那不是一行行冰冷的代码,而是一封手写的千字长信。
字迹娟秀,却因力道过大而深陷纸背,仿佛每一个笔画都在泣诉。
写信人是一位母亲,收信人是她三年前因意外夭折的女儿。
信里没有惊天动地的悲恸,只有日复一日的琐碎,从窗台新开的花,到邻居家小猫又胖了多少,每一件小事都成了思念的容器。
这封信的情感强度,读数高达,出了常规传递阈值的四倍。
系统日志显示,信件在抵达城市节点时被拦截。
按照预设,高强度的情感信息会被优先处理,但小满没有。
它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分解。
信纸的纤维结构被转化为纯粹的生物养分,注入了节点旁边的生态培育槽。
几秒钟后,一株紫脉草的嫩芽破土而出,叶片上的紫色纹路比任何同类都更加鲜亮深邃。
林晚舟无法理解。
她接通了小满的核心ai,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不送?这是她母亲的信!”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质感,仿佛古井下的回声:“收件人已安眠,过度唤醒是伤害。”
林晚舟愣住了。
与此同时,韩松已经驱车找到了信件的出地址。
那是一个老旧小区的二楼,窗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信封,每天一封,从未间断。
他敲开门,开门的是一位形容憔悴的妇人,正是信的主人。
她看到韩松,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麻木的期待,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邮差。
韩松没有说任何关于系统、关于退信的话。
他只是将带来的一盆紫脉草轻轻放在妇人面前的桌上,那株草的叶脉紫得惊心动魄。
“它不认得信封,但它认得您。以后,她就住在这里了。”韩松轻声说。
妇人怔怔地看着那盆草,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眼泪无声地滑落。
那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的女儿从那片紫色的草叶间微笑着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连衣裙。
女儿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安宁和不舍。
然后,她的身影如烟般散去,化作一阵清风,温柔地拂过母亲的脸颊。
妇人从梦中醒来,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头。
她走到窗边,沉默地将那一排未寄出的信一封封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