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师姐记得……你说过的那些话。”叶溪君认可地摸摸她脑袋,像是多年前那样。
多年前的金乐娆心智尚未完全成熟,但也没有认怂任人欺凌,她记得自己在啓明堂和他们打了起来,弄翻了桌椅,拎着扫帚把背後议论自己的人抽到角落,大声反驳道:“我早知自己不那麽高尚,但我接纳我的所有,包括但不限于我骨子里的自私丶卑劣丶平庸,哪怕被人揭穿,架在北灵殿外的耻辱柱上遭受千夫所指丶万人唾骂,我也不会跟着你们一同厌弃我自己,如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甚至连自己都讨厌自己,那我就对不起我这一生受过的苦和流过的血,我为我自己,我永远都忠诚于自己……即便我豁出命保护仙宗,也不过是忠于自己的心意,凭我开心,我乐意。你们这些只敢躲在背後议论人的泛泛之辈,凭什麽敢对我指手画脚啊!”
那一架打了很久。
她是弟子里面年纪较小的,术法比不过别人,功夫根基也打不过他们,但她可是玉筱峰天字辈的天坚,只要不会被一次性彻底打到神魂俱灭,气极了的她就会在下一瞬逼伤口复原,在场的仙师拦不住她,反正她也不死不灭不觉累,直到打到衆人力竭彻底服气,才被赶来的师姐叫停了。
她的师尊不管她,除了师姐没有人给她撑腰做主,可她就是看不惯这些凭着师门势力就敢排挤孤立她的渣滓们。
说她意气用事,她也认了,反正有师姐为自己兜底,她罔顾宗规,闯出了年少时最大的祸。
——带头欺凌她的弟子,被她打了个半死。
除了小师叔的玄绮峰,其他几峰的弟子多多少少都被波及到了,也算是以一己之力惹到了整个仙宗。
最後打完,浑身脏兮兮的她被师姐领着往掌门师祖的北灵殿那边走,她一边低声哭泣一边跟在师姐身後,问师姐会不会嫌弃自己,今日的自己是不是闯祸闯大了。
一袭白衣的师姐在前面领路,步履款款,肩平身稳,语气轻柔且坚定:“你打一人,是罔顾宗规的斗殴,可打那麽多人,是反抗,他们衆人欺凌你丶唾骂你丶排挤你,每一句添嘴都是为虎作伥……那些弟子笃定你不敢辩驳反抗,没想到我的师妹如此傲骨嶙嶙,不是任由他们揉捏的软包子。”
“我的师妹”四个字一出来,後面的话,金乐娆就根本听不到了,她打了个哭嗝,从这四个字里听出了一丝宠溺,像是师姐带着笑意的夸赞,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师姐纤长的背影,又轻又软的雾绡在风中摇曳,让人心软得能化作一汪水。
年少的金乐娆再次向师姐确认:“师姐,我做得难道还是对的吗,你居然没责骂我背弃了宗规……”
“宗规是为了管好宗门,保护绝大多数的弟子,可这一次,宗规保护不了我的师妹,师姐只恨自己来得晚了些,让你独自抵挡那些恶意。”眼看走到了北灵殿外的台阶上,叶溪君回头,把手递给她,“走吧,师姐带你讨个公道。”
“师姐竟然不是带我去认罪领罚的啊。”金乐娆受宠若惊,没想到师姐居然会这麽维护自己,这是第一次,明明是自己违背了宗规的情况下,师姐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己。
被师姐亲手牵着拾阶而上时,年少的金乐娆想,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师妹。
“糟了。”她嘟囔一句,看了师姐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她在心里小声道——我要彻底离不开师姐了,也要被宠坏了。
事实证明,师姐的话是对的,也可能是“叶溪君”三个字在弟子辈里面相当于一杆象征公正的秤,有师姐的出面,弟子辈的这一出打闹居然被轻而易举地摆平了。
当然,不只是摆平。
自那一天起,放眼整个北灵宗,无人再敢挤兑玉筱台的金乐娆,被她打了个半死的弟子不仅没有被师门出面做主,甚至被“请出”了啓明堂,再未出现在亲传弟子和优秀弟子才能进入的啓明堂里面。
对金乐娆的所有不好的言论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像是北灵宗下了一场大雪,压下了所有的不和,奇怪的是,别几峰的仙尊仙圣都没有出面说过半句,根本没有人质疑这样的处理结果。
也是在那一次,金乐娆知道了,原来不只是靠着强大的师门才能不被欺负,就算自己只有师姐撑腰,也可以不被欺负的。
“不是师姐的撑腰。”回到玉筱台後,叶溪君不许她催动天赋来治伤,而是选择亲自用药膏帮她涂伤,“是我们乐娆自己性子坚韧不屈,就算离开师姐,你也不会被欺负的。”
“我不能离开师姐的。”年少的金乐娆在她怀里不听话地打了个滚,但还是又被这样的夸赞取悦道,她轻轻一亲师姐的手背,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师姐看,“师姐这麽疼惜我,我想我一辈子都会爱你,我们二人——永远不分开。”
永远,其实也没有办到。
从回忆里缓过神来的金乐娆看着师姐手心的血,苦涩一笑:“那按你的话说,今晚我做错了,我不应该伤害自己,而是要让这把刀扎进你的心窝吗。”
叶溪君:“如果我们二人……需要有人被伤害,师姐……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金乐娆想笑,可当她提起嘴角,整个人的表情却是悲痛:“说这种话有什麽意义吗,我们……你我……”
她哽咽几次,才终于把话说完。
“我是你的伴生,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受更多伤的只会是我金乐娆,这种事情上,就算你想又如何,结果有什麽不一样吗?”金乐娆推开她,扭过头逃避现实,“我宁肯你心安理得地利用我的天赋,一直利用我,而不是也怀揣着这份疼惜,除了痛苦,什麽用都没有。你说这样的话,我听了也觉得难过,而且不会领情的。”
“不需要……师妹领情……”叶溪君喉咙破损,或许也疼得厉害,她声音不再如同当年那般清越,而是呕哑嘲哳的,可就算这样,她也还是艰难地及时解释了,“师姐……只希望你……平安……不再被这样的天赋……困扰……你我之间的这种羁绊,对你……本来就不公平。”
“好了,你别再说了。”金乐娆听到她艰难地安慰自己,心疼地一捂她嘴巴,“少说两句吧,嗓子都这样了,还说自己的志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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