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睛一看,发现这几个人正是当初带着木匣拜访她家的赵伍及其手下!
他们围在一口棺材四角,随着赵伍一声令下,一齐高高举起手中的工具,铁铲与榔头反射出寒光,再?如劈开?黑夜的雷光般重重挥下。
卫莲英愣了?一下,很?快认出这是属于她女儿卫秀云的棺材,在停棺期间,她无数次伏在这口棺材前,哭泣着抚摸女儿苍白的脸庞,泪花一遍又一遍打湿深黑的棺木。
她不可能认错的,所以……他们是在开?秀秀的棺呐!
瞬间目眦尽裂,她竭尽全力扑向赵伍等人,却只能像个游魂一般穿过几人的身?体,发出无力的哀嚎:“不要——不要这么对秀秀!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让秀秀死也不得安宁?!”
叮当几声,钉住棺盖的铁钉滚落在地,卫莲英眼?睁睁看着几个人掀开?棺盖,底下露出女儿双目紧闭的面容。
几人在她眼?前商量起来:
“这具尸体保存得不错,都没怎么腐烂,比较好?处理。”
“先割哪一块地方?如果割下手指放木匣里,还能传出敲击内壁的声音,会不会显得逼真一些?”
“一开?始要引他们上钩的木匣子一共就这么大,还是选可以开?口说?话的更?好?吧……”
“赵哥,你怎么说??”
赵伍手中正把玩着一口木匣,他比划了?一下匣子内部的尺寸,最后下定论:“还是先取下她的咽喉和口舌,其余的……以后再?一步步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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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那,卫莲英只觉得如坠冰窟。
所以……她怀抱里的,一直与她对话的……
是秀秀被割下的口舌?
面色惨白如纸,她的身?形晃了?晃,整个人瞬间如头顶上的纸灯笼一样单薄。
恶心感顺着食道翻涌上来,卫莲英猛地捂住嘴,干呕几下,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反倒是眼?泪很?快溢满眼?眶,啪嗒啪嗒止不住地往下掉。
眼?前的景象再?度破碎,卫莲英却无暇顾及了?。
她弓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勉强维持平衡,双眼?空空地盯着地面许久,终于回过神,抬起眼?。
这一次,卫莲英来到了?那间避光的屋子里,回到她跟随赵伍和另一个中年男子踏入屋内的那一刻。
在她面前,那个中年男子刚刚得到赵伍的许可,激动地半跪在大木匣旁,与他的“孪生弟弟”交谈了?好?一会儿。
可如今,卫莲英却能透过木匣的遮挡,清清楚楚地看见匣中之物?到底是什么。
原来那里面传出的如同活动手脚般的敲击声,只是两条断裂的胳膊在无意识地挣动。
而那匣中人发出的说?话声,只是一条殷红的咽喉浸在黑水中,如活物?般收缩开?合发出的声响。
那口舌甚至在求救:“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可匣外,那浓烈的异香缠绕住中年男子的口鼻,如游蛇般丝丝钻进他的鼻腔,占据他的脑海,让他只能听见弟弟如常的谈话声:「兄长,许久未见!」
“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好?痛苦啊……”
——「我感觉最近状况很?好?……」
“哥哥你也快点逃吧,你留在这里,早晚会和我一起被处理掉的!”
——「兄长别担心,只要时?日一长,我肯定会好?起来的,届时?我们一起回到家……」
卫莲英知道,过去的她此刻应该就抱着木匣,站在她的背后,可她不敢回头去看。
她没有勇气面对,秀秀的匣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然而哪怕她不回头,背后女儿的声音也不断地钻入她的脑海,让她听着如同五脏六腑被投入炽热的火,痛苦得几乎要呕血。
「娘,他们不是好?人,他们都在骗我们……」匣中,秀秀的声音颤了?颤,带上哭腔,「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也早就死了?,娘不必为了?我冒这样的险。」
「我希望,娘能不再?被蒙骗——娘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卫莲英已经失去所有表情,只有两行眼?泪不断淌过瘦削的两颊,十指指甲紧紧扣入手掌,将自己掐得血肉模糊,却仍然抵不上心头半点的疼痛。
半晌,她缓缓转过头,却没有看见过去抱着木匣的自己,取而代?之的,是弥静静站在她身?后。
“是秀秀许了?那个愿望,您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吗?”卫莲英扯了?扯嘴角,还是挤不出一丝笑意。
弥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的确听见了?她的愿望,于是格外关注过你,但若是没有她的祈祷,我也会想要救你。”
“准确来说?,任何人站在你现在的位置上,我都会救。”
弥抬手,指尖抚过卫莲英的脸颊边,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停在那指尖,如此脆弱易碎,却蕴含着滔天的愤怒与哀恸。
“……凭什么?”卫莲英出神喃喃,“凭什么他们能肆意利用别人所珍爱的一切,随意打碎它,然后再?将它伪饰成完好?如初的模样,以此作?为哄骗、操纵的筹码?”
“他们应该付出代?价,他们一定要付出代?价……”否则此恨,将永无绝期。
弥垂眸看着指尖上那一滴泪水,语气温和地询问:“现在,你心里还有愿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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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弥笑了?,祂张开?双臂,霎时?间,奔涌的江流、绵延的青山全部倾泻入卫莲英的眼?瞳。
她听见,神明对她说?:“那就向我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