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玦敏锐地察觉出,悟了?祖师似乎被?逼急了?,原本?还打着徐徐图之的计划,想要对众青年?修士们温水煮青蛙,但近来他动作频繁,大概是生怕夜长梦多,不想再等待下去。
或许是得?了?命令,整个梵音宫里里外外的?巡逻弟子们走动、轮班得愈加勤恳,恨不得?连见着飞过的?一只蚊蝇,都要留下来好好盘问一番。
易玦不止一次发现,庭院前负责洒扫的小僧人,同样一边慢悠悠晃着扫把,一边转动着漆黑无光的?眼珠,若有若无地观察着易玦及周围来往修士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很好?,越是着急,行动之中破绽越多……易玦气定神闲地想着。
然而易玦是静观其变,等着悟了?祖师暴露出底牌,花茵道君却是按捺不住了?。
越是有意忽略,她的?目光反倒是越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些弟子的?面容上,一一仔细比对。
眼睛、眉梢、嘴角……
这些一模一样的?、死板僵硬的?细微神态不断在花茵道君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让她夜夜闭眼后又被?惊醒,连冥想打?坐都常常惊悸。
实在不愿意再在这诡异的?山上待下去,花茵道君很快就趁着一日正午,其余修士都神志清醒的?时候,在路上拦住悟了?祖师。
顶着明媚艳阳,花茵道君深吸一口气,似乎能从自头顶倾泻而下的?暖瀑中汲取到勇气,以“家中长辈传讯”的?理由,向悟了?祖师请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悟了?祖师仍然慈祥和善地笑着,周身气息柔和禅意,静静地瞧了?花茵道君几眼,竟然意外的?好?说话,通情达理地嘱咐花茵路上小心。
一切都发展得?太顺利。
惊喜之余,花茵道君又感到几分不安,有种白日做梦般的?恍惚之感。
怔愣之中,易玦温润可靠的?微笑倏然浮现在她眼前。
花茵道君总觉得?,那个一向表现得?和和气气、礼貌方雅的?散修,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如此简单……戳破那层淡淡的?、如沐春风的?微笑,她仿佛能窥见底下神秘莫测的?内里。
对,易道友一定知道些什么?!
花茵道君定了?定神,刻意避开旁人的?目光,决定前去拜访易玦。
一路上,她走得?格外小心,几乎是本?能地躲避那些四处巡逻、打?更或是洒扫的?梵音宫弟子。
“你要下山了??这么?快,”易玦听闻她的?经?历,若有所思道,“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是……易道友不觉得?有些古怪吗?”花茵道君的?重重思虑憋在心底憋得?慌,却不敢直说,只能吞吞吐吐地暗示道,“这答应的?,是不是太快了??”
易玦对自己在房内布下的?隐蔽阵法有几分信心,这可是从阵法大师边迟月那里学来的?,所以她说话就直白多了?:“兴许是还不想和各大宗门?世家撕破脸,不愿意放弃他这千万年?积累的?声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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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也不是多么?有胆气之人,唯有在寿元将尽的?这些年?,终于胆敢破釜沉舟,放手?一搏。”易玦向来和善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尖锐的?嘲讽。
如果?仅仅是对付悟了?祖师一人,那甚至不值得?易玦动用多个傀儡,还辅以本?体亲自打?入敌人内部。
悟了?祖师虽然狡诈如狐,老谋深算,用一副伪善的?模样伪装了?千万年?,欺瞒过不少人,但他终究还没有到智多近妖的?程度,且本?身能力?有限,性格上的?缺陷也不少。
真正需要警惕的?,是蛰伏多年?,里里外外不知道拉拢、控制了?多少人,还疑似有“天道”在背后撑腰的?悟了?祖师。
——这个总是以慈悲笑脸示人的?老者,在愈来愈清晰的?陨落威胁面前,拼尽全力?耐心编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
将修仙界内外不知多少人,尽数笼罩在盘根错节的?蛛网中。
在搞明白悟了?祖师有多少手?段和准备之前,易玦不敢轻举妄动。
听了?易玦对悟了?祖师的?评价,花茵错愕一瞬,接着抚掌赞同道:“没错……要是换作我?们和他一样,活了?千万年?,定不会?止步在他那个高度!”
“他之于我?们的?优势,不过是活的?时间更久罢了?。我?们何须过于惧怕?”
花茵道君本?就是桀骜不驯、不尊旧礼之人,言语颇为狂妄。
经?过易玦如此指点,她当下便觉得?神清气爽,前途一片开阔。
眉宇间舒展开,花茵道:“这梵音宫古里古怪的?,我?真是多一刻也待不下去,还是不蹚这趟浑水了?——接下来我?会?撺掇着几位信得?过的?人,一同与悟了?祖师辞行。”
“易道友要随我?们一同离去吗?”她主动邀请道。
“不必了?,多谢你一番好?意,”易玦摇了?摇头,带着些微歉意地解释,“只是我?还有些事要办。”
“好?吧……你多保重。”花茵道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临走前,花茵道君悄悄地在衣袖的?掩盖下,把一团揉搓成圆球的?纸塞进易玦手?里。
易玦顿了?顿,没有开口,只是向她笑了?笑。这时,花茵道君恰巧走出房门?后转身,冲易玦眨了?眨眼。
陈旧的?木门?吱呀作响,缓缓合上,遮挡住花茵友善祝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