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贤看着金一首冷淡的神色,忽地感到有几分慌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似乎从金一首的眼中察觉到某种情绪,不是厌烦,也不是往常的戏谑,而像是……
而像是,一闪而过的怜悯。
在?这样的目光中,陆贤觉得自己仿佛不再是有幸重活一世、得天眷顾之人,而是一只撞在?蛛网上的小虫子,不知死活地挥动?着翅膀,为自己微弱的力量沾沾自喜,却不知蛛丝正?在?越缠越紧。
就在?这一刹那,陆贤忽然对自己“重生”的事实产生了怀疑。
也许那个所谓的未来人生,不过是黄粱一梦,只存在?于他的臆想?
或者,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等他再睁开眼,会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垂垂老矣,一无所成?的老人……
陆贤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嗫嚅一会儿,终于在?金一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不见?之前,鼓起勇气出声?道:“能?问一句吗——为什?么您从来不问我,未来会发生什?么?”
“比如明?日九宗夺魁的结果,比如后面几十年金家会如何?……”
金一首的背影停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转过身?,漫不经心地将碎发捋到耳后,脸上是陆贤熟悉的、傲慢的笑容:“啊,当然是因为不感兴趣了——”
“如果我什?么都知道了,难道不是连生活中的最后一点波澜都失去了?那也太?无趣了,我讨厌无趣。”
“至于九宗夺魁,”金一首丝毫不觉得自己过于自负,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难道你觉得我会输吗?”
那一瞬间,金一首焕发的神采近乎耀眼,映衬着她衣襟上鎏金的太?阳花纹路,让陆贤想起天边东升的旭日。
金一首此人,轻世傲物,目中无人,如此可恨。
……可也让人,无比渴望成?为她。
怔忡之余,陆贤如是想。
金一首斜眼瞧着他那愣头愣脑的模样,再度颇感无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真是的,还是和易道友相处更有趣,她总能?给出我意想不到的反应,”金一首幽幽叹气,埋怨道,“可是她怎么不来找我?一次都没?有……”
“她不会以为,我是在?说客套话吧?”她一边漫无目的地四处晃悠,一边低声?嘟囔道。
忽然,她遥遥望见?远处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摇摆、闪过,让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辨认出那是一串串缀在?一块儿的小银镜。
——是镜华尊者。
金一首脸上的笑意霎时间隐去,她在?一处假山之后站定,收敛周身?灵气,静静地观察那处。
等镜华尊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金一首才从假山后迈步走?出,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老家伙旁边那位是……问天峰的观水尊者?”金一首蹙眉思索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他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而且看起来,观水好像还有求于那老家伙。”
“有趣,这邀月宫中的人和事,当真有趣。”她喃喃一句,笑着仰了仰头,鼻尖微动?。
她仿佛闻到了山雨欲来前的土腥味。
……
另一边,梵音宫山上,深沉夜幕笼罩在?晦暗的丛林上方。
一个浑身?漆黑,形如婴孩的诡影在?废弃的院落里爬动?。
身?为厉鬼,它虽然怨念颇深,但到底年纪太?小,不谙世事,玩心极重。
此时,鬼婴正?慢悠悠地满院子转圈,这儿摸摸,那儿碰碰,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新鲜,尤其是山野间深夜升起的萤火虫,轻盈漫舞,逗得它咯咯直笑。
鬼婴本能?地想捕捉住这些忽明?忽暗的光点,粗短的手臂在?空中挥舞片刻,但那群萤火虫宛若有灵智一般,始终与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并不感到泄气,它沿着院子角落的石缸往上爬,在?爬到顶端时一个不慎,跌进了水缸中。
水缸连同?整个院子都被?废弃已久,里面的水早就蒸干了,底部积满灰尘。
这是鬼婴第一次进水缸,它好奇地拍了拍那冰冰凉凉的内壁,觉得待在?里面也算舒坦,于是就索性缩在?缸子里休息,只偶尔探出小半个脑袋,向外张望。
不知多久之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渐近了。
两个一身?黑衣的梵音宫弟子一前一后,从院落旁的山林里钻出来,走?后头那人手中还提着一只木桶,木桶盖子严严实实地盖在?桶上,但仍然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冒出来,萦绕不散。
走?前面的人伸手挡在?脸前,还时不时挥动?几下,驱赶着闻见?腥味赶来的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