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瞬间,两人同时止步。
她紧攥伞柄,声线颤抖:“哥,我刚才乱说的,都是气话,不是那个意思。”
黎樾唇线紧抿,鼻腔沉沉出了口气。
他站在原地抹了把脸,在滂沱大雨里压着火气:“去别人家住不是挺好的?不想回家就别回。”
她眉心紧蹙:“我想回。”
黎樾不置可否,顿了片刻回身看着她,眼神冷得彻底,声音却静无波澜:“嫌我太能混,现在就回去找你妈,别跟着我,没出息。”
她呼吸一滞,接过他难以捉摸的视线。
是,黎樾曾经很能混。
他打拳打起来不要命,肋骨骨折都能一声不吭地扛下去,只为了赢下一局,包揽全场赌注。
最後赚来的钱,一大半都花在她身上。
给她交学费,换最新款的手机,在她最煎熬的时刻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层层剥落她身上的自卑与不安,带她找到回家的路。
曾经两个人过得很难,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压抑度日,睁开眼是昏暗的天花板,出门是弯弯绕绕的小巷,路灯就那麽几盏,修了坏坏了修,在潮湿的夜里频繁闪烁。
但她总是怀念曾经。
因为只有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黎樾才完全属于她。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别人身边谈笑风生,把别的女人当女人,只把她当小孩。
她经常幻想在夜里疯狂吻他,吻到尽兴。
可是她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只能反复提醒自己,暴露真心是通往决裂的捷径。
黎樾一定嫌她是个麻烦。
他只是半路出现的哥哥,是被她强行留下来,陪了她七年,养了她七年的人。
他二十二了,总有一天会遇到喜欢的人,总有一天要结婚的。
总有一天要离开她的。
她心里门清。
这场雨下得没完没了,几分钟的沉默不断延续,谁都没说话。
终于,黎樾微仰起头,喉结涌动,像在克制着什麽情绪,半冷不热的眼风扫过来:
“我不是你亲哥,没义务管你,别跟着我了。”
黎映夏看不清他的脸。
她生涩吞咽,喉咙像被什麽东西哽了一下。
沉默时凝眸注视他,身上的刺瞬间软下来。
这一刻仿佛回到七年前,黎樾对着她一张哭花的脸,神情尽是嫌恶:“滚,别跟着我。”
十一岁的黎映夏满脸稚气,哽咽几声,硬着头皮扯住他衣角:“哥,你别走。。。。。。”
她像刚出笼的幼鸟,身上羽翼未丰,身後空无一物。
无人照料的微小生物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她清楚地知道谁是可靠的,谁最值得依赖。
于是她用稚嫩的喙死死咬住对方,凭借所有力气保住最後一丝希望。
黎樾居高临下审视她,眼里没有一丝疼爱和怜悯。
少年筋骨已经张开,手上寸劲十足,胳膊一甩就轻易摆脱她,挺直腰杆头也不回地离开。
黎映夏自认为当时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是牢牢记下了黎樾的手机号码。
那天傍晚,刚放学的黎樾被叫到了派出所。
他匆匆赶到,黑色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校服外套拉链敞开,有点混不正经的味道。
黎映夏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长凳上,略脏的裙摆遮住白皙泛红的膝盖。
她抽噎几下,红着眼眶看向他。
彼此对上视线,黎樾眉心紧了紧,难说是愤怒还是担忧。
警察回身问:“是你妹妹吗?怎麽不好好看着,走丢可是很危险的事,当哥哥的要负起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