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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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雨势大得像瓢泼,滑坡区发出轰鸣声,仿佛随时要吞噬一切。步青岚还来不及出声,脚下就猛地一滑,跟踩了油布似的,身子一下子就甩了出去,重心彻底散了。他像块被扔进洗衣机的抹布,泥浆裹着他滚下山坡,耳边尽是雨点砸地的噼啪乱响和滑坡撕裂山体的轰鸣。
眼前全成了稀泥乱石的翻江倒海。步青岚本能地伸手一抓,竟真捞住一根从泥流里探出来的树枝,可树枝也扛不住这股冲力,连人带枝往下冲,磕磕绊绊一路摔打,直到砰的一声撞在一块突出来的大岩石上,才算消停。
步青岚趴在那儿缓了半天,整个人浑身都像被大锤砸散了骨头,尤其是右腿,隐隐透着火辣辣的疼,疼得他差点昏过去。幸亏刚才泥流掀着他冲下来时,撞上了一片散乱的树枝堆,算是挡了一下,不然现在恐怕早就被泥石流拖进谷底,连影都找不着了。
耳边全是泥流轰鸣的回响,雨点砸得山间嗡嗡作响。他硬撑着擡起头,四下环顾,却只能看见雨幕和滑溜溜的泥地,漆黑一片,分不清哪儿是来路,哪儿是活路。
“操!”步青岚忍不住咬牙骂出声,心里暗暗後怕:这泥流冲势比想象中还猛,自己能活下来,简直是撞了大运。刚才那一摔,他分明看见树枝丶泥浆和碎石在身边飞窜,稍不注意就能被带进流速最快的地方,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蜷缩了一会儿,缓了这麽一阵,终于感觉没那麽疼得犯恶心,还能勉强动弹几下,步青岚慢慢挪到一棵倒了的大树旁,撑着靠了上去。雨水顺着树干淌下来,他伸手接了一点抹嘴润喉。
跟着步青岚费劲从兜里摸出手机,很显然黑色的屏幕上满是裂纹,按下电源键,一点反应也没有。
步青岚盯着这块彻底报废的屏幕,心头一凉,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
不过现在哪怕是能开机,多半手机也没信号。这麽一想,步青岚又不免叹了口气,只能靠着树干喘了几口粗气,把手机揣回兜里,懒得管了。
经了这麽一遭,步青岚现在真是浑身哪儿都不舒服,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的。他咬着牙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右腿上开了个大口子,血和泥浆搅在一起,分都分不清,往外渗得一塌糊涂,光看着就让人倒吸凉气。周围泥浆没过了脚背,连找块干地方坐都成了奢侈,他只能靠着一棵倒下的大树撑着身子,勉强不让自己彻底摊在地上。
眼下别指望有什麽能彻底解决的法子了,他低头瞅了一眼自己伤口,只能先勉强拿湿透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表面混着泥浆的血迹,然後再从自己里面那件干净衣服的下摆硬扯出一条布条,咬着牙把右腿伤口紧紧缠上,绑得又紧又狠。
总算血是止住了一些,可伤口里那些泥浆,也就只能等天亮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再说了。
步青岚现在也就只能庆幸还好他自己当年读初高中的时候野营是必修学分,所以野营前老师教的那些求生技巧和急救知识他现在还记着点,现在也不至于是过于惊慌失措。而且现在这片并不是深山,应该也不至于有什麽威胁性太大的野生动物,按理说救援队如果能及时找到就不会出什麽太大的问题。
时间在黑暗中拖得无比漫长。
步青岚被冻得直打哆嗦,头顶的雨依旧没停,还有些许泥流在山谷间轰鸣,但很快又终于是平静下来了。
步青岚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贴在身上,冷得像整个人掉进冰窟一样,止不住瑟瑟发抖,基本是全程靠毅力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天色终于蒙蒙亮,步青岚缓了口气,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点头皮发麻——自己正被困在一个塌陷的洼地里,四周全是昨晚泥流冲刷下来的乱枝碎石和厚厚的泥浆,简直像被囚在一个天然的大坑里。光线虽然微弱,但好歹能看清点地形。
他咬紧牙,忍着右腿火烧火燎的疼,从泥里硬生生挪了几步,努力爬到稍微高一点的位置,好避开可能会再次冲下来的泥流。
环顾四周,他发现洼地某处有一条雨水冲刷出来的滑坡痕迹,那条痕迹蜿蜒而下,显然是泥流留下的排水口。步青岚琢磨了一下,判断这个方向可能是泥流外泄的出口,也许救援人员会顺着搜寻下来,于是决定在这里做点显眼的标记,增加被发现的机会。
他费劲从泥浆里扒拉出几根断裂的树枝,插进泥地里,勉强摆成一个粗略的箭头形状,指向自己的位置。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单凭这些树枝,万一救援队是从空中或更远的地方搜寻,未免太不显眼。
步青岚四处摸索一番,也没发现什麽特别显眼的材料,但这会儿又忽然想到自己那兜里的手机,顿时庆幸刚刚没气得一拍脑门就把手机给扔了。
尽管手机早就摔得不能用了,但这些屏幕碎片能反射光线,起码在阳光下能显得醒目些。所以步青岚就用从衣角撕下的剩下几块布条,把屏幕碎片绑到一根高些的树枝顶端,插在滑坡附近的土坡旁。
他环视四周,眼神落到一堆大大小小的乱石上,干脆又挪到那儿,用几块稍大些的石头摆出了一个“SOS”的字样,想着要是直升机能经过上空,这字样多少也能派点用场。
折腾完这些,步青岚靠在树干旁喘了几口粗气,泥浆凉得透骨,伤口火辣辣地疼。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远处的树梢上,心里默默祈祷——但凡哪儿能有点动静,也不至于让他在这儿等到崩溃。
白天的雨稍微小了一些,但他仍然浑身乏力,头晕目眩,也许是发烧了,但步青岚也懒得管了。
“这要是能活着回去,以後拍荒野求生的片子,这经验可就太充足了。”步青岚现在也就只能是苦中作乐地腹诽。
这会儿沦落到这境地,步青岚除了埋怨自己之前不谨慎,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想来想去,脑子乱成一锅粥。
他扯了扯已经干硬的外套裹紧自己,费力挪到洼地边那棵树旁靠着。四周依旧死寂,除了偶尔滑落的泥浆声,就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他时不时仰头看着天,想从云层缝隙里看到一点希望——可惜天光阴沉沉的,像盖了块破旧的湿被子,根本看不清什麽。
到了晚上,比白天的温度更低,步青岚完全就是靠着自身的求生本能在硬撑着,他用手机残骸和石头敲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有时敲得手都麻了,停下来喘口气,又不敢停太久,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其实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当然还是慌的,但现在也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一定有人来找我,一定能听到。”
到了被困的第二天,雨虽然停了,但天上仍然压着厚厚的云层,洼地里的泥浆表面结了层硬壳,步青岚吃力地用树枝支撑着身体,努力爬向高地,试图找到个能让自己显眼点的位置。他用尽最後一点力气,把外套挂在了高处,树枝上的反光碎片在灰暗的光线下偶尔闪了一下,但他知道这种信号可能仍然太弱。
夜晚降临,温度骤降,湿冷的风吹得他浑身发抖。他靠在洼地边的土坡上,用仅存的布料勉强裹住身体。雨水和泥浆渗进他的伤口,烧得他直吸冷气,可他仍然咬牙告诉自己不能睡过去。他敲击着手机残片和石头,声音越来越虚弱,但他知道,哪怕一点点噪音,都是希望。
到了第三天,步青岚已经虚弱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迷迷糊糊地靠在树旁。发烧让他神志恍惚,几次险些睡过去,又强迫自己猛地睁开眼。他试图用石头敲击硬物,可手臂无力,敲了两下就垂了下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煎熬,步青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撑下去的,直到下午,他隐约听到了什麽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一阵嗡嗡的轰鸣声。他的脑袋一震,竖起耳朵仔细听。那声音越来越近,混着风声传进耳朵里。他努力撑起身子,终于确认了,那是直升机的声音!
他咬着牙,拖着浑身的疼往稍微开阔的地方挪,每动一下都像有人在他腿上捅刀子,可他不敢停。摸到一块石头,他抡起就往旁边的硬石头上砸,砸得“咣咣”直响,手臂像被拆了重装一样生疼,还是硬撑着一边砸一边喊:“这儿!这儿——!”
正砸着,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他耳朵一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是搜救犬!搜救队来了!他心里跟打了一阵鼓似的,又兴奋又紧张,声音已经嘶哑得像破风箱,可还是死命砸着石头,喊得都快破了音。
几分钟後,他终于看见几个穿着救援队服的身影从洼地边缘冒出来了。领头的一个人扯着嗓子喊:“找着了!人在这儿呢!”
步青岚听见这话,脑袋里一根紧绷着的弦“啪”地断了,整个人松下来像堆泥似的歪了下去,眼前一阵发黑。他靠着最後点意识撑着,恍惚间瞥见一个身影从人群里猛地冲出来,快得跟风一样。
等那人冲近了,步青岚却一下愣住了:李恒?李恒怎麽来了?不会是我眼花了吧?他怎麽可能在这儿?我这不会是发烧烧出幻觉来了吧……
李恒也穿着一身救援队的防水服,泥点子甩了一脸,胡子也都拉碴了,整个人也看着也是憔悴得像不行。可那双眼睛,跟火烧似的,一眼就盯到他身上,直直地跑过来,跪在他跟前,一把抓住步青岚的手,声音发颤地问:“青岚!你听得见我吗?青岚!”
步青岚嘴动了动,这会儿嗓子干得有点出不来声。他盯着李恒的脸,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气力耗尽,没来得及再说什麽,眼前就彻底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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