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乙哑然,他乖顺地脱下袍子递给她,说:“我去做饭。”
棉袍拆袖子再缝费了些功夫,次日傍晚,丹穗才把新棉袍交给他。
她的长发绾起来了,味道也清浅许多,韩乙莫名有些遗憾。但他展开新棉袍的时候,清苦的香味又逸出来。
丹穗看他两眼,见他眼神发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横他一眼,她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袍子上的不同。
“明天我打算托船家买两匹绢布,给他十贯钱,他要是不贪,如以往一样老实,我先试着给他二十贯的钱引,托他去钱庄兑铁钱。”韩乙主动跟她讲他的打算。
“可以,慢慢来,在我们离开前把手里的钱引都兑出去就行。”丹穗说,她在小院里打量一圈,问:“快到腊月了,离年关近了,你觉得这个村的人在年关前会不会回来?”
韩乙点头,“如果城里的胡虏没有大动作,逃出去避难的村民听到风声就会回来。有人回来我们就走。”
丹穗听他安排。
两人相互望望,一时无话,韩乙顿了顿说:“我去做饭,你吃过葱花油饼吗?我给你烙油饼尝尝。”
丹穗吃过,但她说没吃过。
韩乙把棉袍放回屋里,立马撸起袖子去和面。
“要我帮忙吗?”丹穗探头问。
“不用不用,你别进来,灶房里油烟味大。”韩乙忙拒绝,并再一次强调:“你离灶房远点。”
丹穗便后退几步,站在檐下陪他说话。
晚饭从日暮做到月上中天,一箩葱花油饼端上桌,丹穗极尽捧场,不仅换着花样夸,她还心口如一地把自己吃到撑。
韩乙越发高兴。
丹穗睡下后,他起来烧水洗澡,里里外外全换掉,准备天明穿那身带着香味的棉袍。
时下文人喜好熏衣裳,韩乙模糊记得他小的时候,他娘身上天天萦绕着一股香味,连带着他的衣裳上也有,但在他离开平江府后,这种雅事跟他压根不搭边。
没想到他又过上闻香的日子。
韩乙一夜好梦。
*
天明,韩乙做好早饭见丹穗还没起,卧房的门也关着,他疑惑地过去问:“丹穗,你睡醒了吗?饭好了。”
丹穗白着脸躺被窝里,她捂着肚子说:“我不吃,今早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
“吃积食了?”韩乙下意识问,她昨晚吃的真不少。
丹穗:“……不是,肚子有点不舒服,过了今天就好了。”
韩乙沉默几瞬,他回到灶房,挟一块儿葱花油饼用灶洞里的余火烤焦,烤焦碾碎后用热水冲开,他端着碗去敲门:“开门。”
丹穗不想出被窝,但又有点想吃饭,她穿上大袄迅速下床跑去拉开门栓,又一溜烟躺回被窝,果然见他端着冒白烟的碗进来了,但递到眼前的是半碗飘着黑灰冒着葱油味的水。
“我老家有个说法,吃什么积食就把什么烧焦冲水喝,治积食。我不确定准不准,你先试试……”
“我没积食,是来月事了,月事懂吗?”丹穗打断他的话,并把碗还给他。
韩乙怔两瞬反应过来,他大松一口气,月事来了表明她没有怀上孩子。
第30章窃贼进村胡虏追来
丹穗月事持续了七天,得益于韩乙的照顾,她整个月事期间除了去茅厕,几乎没有踏出过房门,不受寒风侵扰,吃喝洗漱皆是热水,也无烦事挂心,她把自己养得红光满面。
又是一天晚饭,韩乙端饭进来,说:“今晚是泥鳅炖豆腐,前几天逮的泥鳅,搁清水里养了四天,泥巴吐干净了,这顿汤里肯定没有土腥味。”
之前炖的杂鱼泥鳅鳝鱼汤,丹穗当时吃了没说什么,过了六七天,韩乙又要拿鱼篓去逮泥鳅和鳝鱼时,她有些挑剔地说泥鳅鳝鱼汤土腥味重,想让他炖鱼汤。韩乙当天是炖了鱼汤,但他也逮了泥鳅和鳝鱼,他把泥鳅和鳝鱼放清水里养着,日日换清水,等泥鳅和鳝鱼把肠子排空了才着手宰杀。
丹穗倚在床头缝发带,她迅速抬下头,又垂下眼说:“稍等一会儿,还差几针就缝好了。”
韩乙“嗯”一声,他摆好桌子,出门去灶房端饭。
发带也缝好了,丹穗咬断绣线,她取下套在手指上的顶针,把针戳在线箍上,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又给你缝好一条发带,你拿去换着用。”丹穗把紫色团花发带递过去,这是她做袄裙剩下的边角料,做不成别的东西,只能缝成发带用来束发。
韩乙接过,他捏着发带扫一眼,在带尾看见一柄银白色小刀,跟她给他做的棉袍、荷包一样,都绣着小刀,和他随身携带的大刀样式一模一样。
丹穗坐下吃饭,她先舀半碗汤喝。
“怎么样?没有土腥味了吧?”韩乙揣起发带,他盯着她问。
丹穗点头,“韩大侠,你懂的好多啊。”
韩乙满足了。
二人安静地吃完晚饭,放下碗,丹穗才出声说话:“你明天打算做什么?我身上干净了,想出去走走。”
“明天要去河边等卖藕的船夫,你别去,这两天降温了,河边的风剌脸。”韩乙收拾碗去灶房。
门开了,一股寒风卷进来,丹穗冻得打个哆嗦,她赶忙换上火狐皮裘。
等屋里的饭菜味散尽,她才去关上门。
半柱香后,韩乙送来一桶热水,交代一句早点睡就回屋了。
丹穗睡不着,她一天到晚没怎么动,压根没睡意。她躺在床上回忆自己看过的书,择一本最喜欢的小声诵读,从头念到尾,念罢犹不尽兴,她把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挥着胳膊打着拍子又抑扬顿挫地背一遍。
不知不觉,声音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