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去京城的那次,算我命好。”
“哈哈哈哈哈命好?满门全灭的好命麽?!”即便是被缚跪在这里,拓拔文夜的语气也分毫未改。
“你不照样是靠对我的恨才走到今天的!”
“如果只是恨你,百里明莲早就不在了。”
为报深仇大恨,能支撑人茍活于世间,可也未免太辛苦了些。最初恢复记忆的那几年,明莲每日活得如行尸走肉。只能靠着毅力求生,像是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透进来的光是微弱而渺茫的。
後来,从那场炼化开始。她机缘巧合帮了一些人,本意是为复仇助力,不想碰巧见证了一场朽木逢春。
一人之爱是秉烛夜游,万人之爱是暗室逢灯。而集世间衆黎明百姓,便是,天下大明。
从一人之爱到救济天下苍生,此乃她们行医之人毕生所志。
当为针咏门。
百里明莲,对得起列祖列宗。她被恨蒙蔽的双眼早已渗进春意,莲开而亭亭净植,清幽满池。
对比拓拔文夜,他对于权势的摆弄,对于人心的操控已经深入骨髓,即便削骨为泥也不曾改变。
他是彻头彻尾的反派,天生坏种,弑神杀佛。将天子之都踩在脚下,运筹帷幄,拂袖之中品茗而坐。
于是天下便为棋。
他是唯一的执棋者。
他十恶不赦,那又如何?拓拔文夜从来不立什麽冠冕堂皇的名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得来的一切才是为他而起的歌功颂德。
这天地生我,便是来玩的。他向来做事做绝,从不给自己留後路。即便曾经有过一丝恻隐之心,也从来都狠得下来。他太多疑,即便明莲在明面上没有一丝差错,他也根本没有想过留下她。
相爱相杀这四个字从来不适合他们,两人之间,从来只有後者。
明莲站在他的对面,好像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她站在那里,正得发邪。他跪坐崖岸,邪墨如黑。
为什麽就不听他的话呢?
“阿莲,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不,天差地别。
明莲容忍不了这样的称呼,玄针又往里扎得更深。拓拔文夜口中溢出一团血色,可他依旧要说:“难道不是吗?你小师叔杀了我母亲,我礼尚往来灭他满门岂不是合情合理。”
“更遑论我还手下留情,留下了你。你当时刚到火焰阁的时候还才到我腰际。”
“所以呢?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位置。”
现在是你跪在这里,连看人都要仰视。
“那又如何?”拓拔文夜声色狂妄,望着她时眼眸里的癫狂燃得越来越盛:“阿莲可知,三月红根本没有解药。”
“十日之後,我等你来地府寻我,我们不死不休。”
“求着我去追着你杀麽?”明莲说话间向他走近一步,她俯下身与他凑得很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带丝毫的畏惧或怜悯。
“三月红无解,我早猜到了。”
“那你……”拓拔文夜的瞳孔略微一滞,他的坐怀不乱终于有了崩塌的前兆:“我还有中洲,还有高阶愧蛇……”
“你以为,我为何要献图中洲?”
“那日你呈上来的,中洲的图分明就是真的!”
“谁告诉你是假的?”明莲淡然的声线飘进拓拔文夜的耳朵:“不过,你以为江辞衍带兵这麽久,真会靠几张图就把全线的兵防压在上面?”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