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焱是吧,”那人一边将身上的女款罩衫扯下来,露出里面素白的长衫,一边说道:“嗯,我记住你了。”
灼焱完全没在意他语气里的威胁,只觉得自己的名字被他念得婉转清透,胜过世间任何美曲。
那两个字仿佛带着轻功,直从耳廓顺着血脉一路滑落下去,所经之处仿佛打通了一身的穴位,最後在他心上荡了又荡,才不轻不重地落到心头之上。
心神荡漾之际,清清冷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先回去复命吧,我走水路。”
“那,那我也和前辈一起走水路吧!”灼焱想也没想地说道。
他见寇寒看过来的眼神充满警惕,连忙解释道:“我长这麽大都是在山里练功,还没怎麽坐过船呢!听说这一片风景极好,我也走水路欣赏欣赏,沿路还可以照顾前辈呀!不论是烧饭煮汤,还是捉鱼铺床,我都能帮前辈做!前辈这麽厉害的剑法和身手,哪儿能亲自做这些小事,还是交给我吧!”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最後才冲着寇寒讨好地笑道:“不知前辈可介意带上我?”
寇寒从未见过这麽没分寸丶这麽不怕他的人,他不置可否地走出马车,那人就立刻跟了上来,大有要跟他一路的意思。
寇寒的剑从不斩盟友。
于是他运起轻功,足不点地,在林间急速穿梭。
「要来就来吧,只要你能跟得上。」
寇寒这麽想着,更是用了八成的功力,如同影魅一般向前而去。
行了几十里路,没想到身後少年剑客的气息还一如既往地稳定,不远不近地缀在他後面。
寇寒行到江边,租了条小船,也不管灼焱跟不跟得上,即刻吩咐船家开船。
“老人家!等一等!等等!”灼焱远远看见船划出去了,连忙大声喊着。
船家一时停下浆,看向寇寒等他吩咐。
寇寒立在船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只这点时间,就够灼焱从远处急奔而来,足尖点水,稳稳地落在了船尾。
“谢谢老人家,谢谢啊!”他咧嘴笑着对船家说道:“回头我捉条大鱼给你!”然後他又走到寇寒身边,和他并肩站在船头,嬉笑道:“谢谢前辈等我!放心,这一路上我一定照顾得前辈舒舒服服,保证不让前辈後悔同我一路!”
寇寒正要说话,一个大浪袭来,小船一下子跃出去数丈。
“两位客官,回船舱里坐吧,里面有茶点可以用一些。外面浪大,要小心些啊。”船家劝道。
寇寒便往船舱里走,灼焱跟着他也进了船舱。
两人坐定,灼焱左看看右看看,像是没坐过船似的,看哪里都新鲜。
“你吵到我了。”寇寒喝了口茶,冷冷地说道。
“我没说话啊。”灼焱咧嘴一笑。
“你的动作,很吵。”
“啊?”灼焱的笑凝固在脸上,终于知道为什麽这个杀官总是独来独往了,他确实是挺怪癖挺难接近的。
不过被这点困难吓住可就不是他了!
他给寇寒倒好茶,开始自说自话地给他讲自己之前出任务时见到的趣事。
虽然寇寒依旧面无表情,也从不接话,但灼焱就是知道,他在听,并且听得挺入迷。
可能是说话说得太多,到了下午的时候,灼焱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想吐。
“你怎麽了?”寇寒注意到他灰白的脸色,说出了上船以来的第三句话。
灼焱听到他开口,觉得果然没什麽能难倒自己,刚要说“没事”,一股酸腥自五脏六腑涌出来。他忍耐不住,冲到船尾吐了起来。
不知吐了多久,像是要把内脏全部吐出来一般,灼焱双腿打晃地扶着船桅勉力站着。
“给。”一只素白的手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灼焱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月光之下,湖水之间,寇寒周身仿佛散着荧光,孑孑如仙。
他愣愣地接过茶杯,漱了口,然後背对着寇寒将空茶杯放进怀中内袋里。
寇寒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和他在月光下通红的耳廓。
。
两人一起回到平央阁,还未走进门便激起一片惊呼:
杀官竟然是和别人一起回来的!杀官身边竟然站着一个活人!!!
寇寒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领着灼焱复了命。
他本以为两人的交集就此结束,却没想到在这之後,灼焱只要不出任务都要到他的房前找他问好。
有时候他会带些茶点,每次都是他爱吃的那种;
有时候他会带些出任务路上买的特産,什麽泥人扇子丶什麽香囊杂书,无奇不有;
还有些时候他会带一把野花,很明显在平央阁後山采的,杂乱无章,热闹得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