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置信已经不足以形容谢玦的心情了,他的脖子以几乎能听见腐朽机关的喀嚓声缓缓下滑,灵光四溢的眸子在看到自己蹲坐都耷拉着一团的肥肉後化为呆滞,并开始久久不语。
这阵沉默让容寒璧的莫名心虚更甚,她尊重的给了谢玦一阵缓冲的时间後,轻轻点点他低垂的脑袋。
可这一碰就像是点了爆竹的火信似得,只见方才还丧的让人担心的毛团顿时一个激灵,然後噌的往後一蹦三尺高,容寒璧只来得及看到一条炸毛的尾巴,视野里便再也没了那只毛团。
那只出走的毛团情况暂且不论,留在原地的容寒璧维持着蹲着的姿势许久後,敲了敲脑袋。
“这可麻烦了。”
确实麻烦了。
容寒璧忍着马车的颠簸打起些精神,略微无奈的看着在地毯上缩成一团的毛团。
“菱春做了你爱的小点心,来吃。”
没有回应。
容寒璧面露纠结,蹙眉想了半晌,才想出句俏皮话。
“要学师父辟谷,也得先有他老人家的功力才是,你还是先吃东西吧。”
油嘴滑舌。
谢玦闷闷的别过脑袋,将鼻子更往双腿中藏了藏,更方便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什麽都没闻到。
若是容寒璧听到他的评价,再平静的内心大概都会有那麽一丝委屈,然而她什麽都没听到,眼中便唯有一个透着拒绝的毛茸茸背影。
瞧着这小猫肉眼可见凹下去的肚子,容寒璧揉揉愈加不适的额头,心中突生了一股怒意,声音不由冰冷了许多。
“你两日没进食了,若是这般不在意身体,我趁早了断了你,也免得受这饥饿之苦。”
话音刚落,容寒璧便瞧着缩成一团的毛团一个激灵,随即慢慢回身朝自己看来,猫眼中隐有忐忑。
容寒璧也知自己语气重了些,深呼吸一口後,她缓了神情,将毛团专用的食盘往前推了推,语气温和道:
“来吃。”
见那毛团还有些踌躇的模样,容寒璧眸子一眯。
“不吃我就把你扔下马车自生自灭。”
谢玦对此表示委屈,并拒绝承认自己被心上人吓到了。
他甩甩尾巴,凑近食盘,故作淡定的嗅嗅好闻的事物气味,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容寒璧也松了口气,她重新靠回背枕,看着埋头吃饭的毛团,神色有些复杂。
“抱歉。”
他幻听了?
谢玦噌的擡起头,嘴边还挂着一点食物的残渣。
容寒璧瞧着他这副模样,眼底划过道笑意。
“我在和你道歉,刚才语气重了。”
她说着,又微蹙着眉揉着额头,阖着眸继续道:
“我很讨厌不珍惜性命的人,”她这时看了眼谢玦,“或者动物。”
“得老天眷顾有个健康的身体,是生物一生最普遍的幸运,可我没这份殊荣。”
容寒璧有些恍惚,而嗓间的痒意唤回她思绪的同时,还赠与她几声勾扯心肺的咳嗽。
“咳咳咳,我从没感受过一个健康的身体是什麽样的,大声哭笑又是怎样的一种痛快,我能撑着这幅身子活到今日,已经是用尽所有关心我之人的浑身解数,至于我……”
“我能做的就是努力的活着,努力再努力,毕竟——”
容寒璧扯扯唇角,目光看着车帘外时隐时现的生机,眼中有些触景伤情的意味。
“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
她的尾音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沉默,她没看到,旁边这只引出她心绪一角的毛团,看向她的目光是多麽柔和与心疼。
谢玦从未有这麽一刻信任过容寒璧的“惜命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