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明闻言沉默良久,才喃喃点头。
“是了,是了。”
容寒璧瞧着他的怔楞神情,轻轻道:
“我不怪你,师兄。”
见奉明惊异看来的目光,她垂下眼睫。
“我知你的执念,也明我行为的不妥,这件事的结局是皆大欢喜,就很好了。”
在奉明眼中滔天的自恨与惭愧中,容寒璧接着道:
“我只在意徐采荧说过的一句话——师兄你恨我。”
她说着,看向了睁大眼的奉明。
“师兄,她说的对麽?”
奉明闻言背脊僵直到如同雕塑,许久後,他绷着嗓子开了口。
“我不想承认,但我说不了谎。”
“那就是恨我了。”
容寒璧没什麽意外的点了点头,见奉明依旧沉默着不出声,她干脆分析起来。
“我曾与徐采荧说过,你有公念私心的执念,而我的所作所为,在你的公念上属于见死不救,在你的私心里,更是残忍无情,这份恨意,大抵就是如此。”
奉正僵着脊背缓缓回头,眼中的恨意终于第一次出现在了容寒璧面前,可那恨意不过浅微,更多的,依旧是那份属于师兄的纵容温和。
“小师妹,谁都没错,谁都有错。”
他说罢,眸中似有明悟显现,那份能让山石道人收他为徒的灵光,时隔十数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命数无常,各人缘法本就难堪破,我不知你的执念从何而来,我如今却知道我的了。”
他说着说着,开始笑了起来。
“恨你是我的本心,不愿恨你也是我的本心,我愿意选择後者。”
容寒璧从未想到如今的场面,她看着奉明眼中的明悟,罕见的怔然过後,不知是苦笑还是感叹道:
“师兄,你走在我的前面了。”
奉明没回答这个问题,而他身上这些年堆积的煞气与风霜,此时如同被仙人挥手拂去,唯留一身透彻。
他微笑着拿起还未处理完的药草继续起来,
“大师兄下山之事我已知晓,我会回山,替他侍奉在师父身边,也尽一尽这些年的没能做到的职责。”
容寒璧盯着他良久,也微笑着拿起花草处理起来,低头间,垂落的发丝掩住了她微红的眼角。
谁都没有谈起徐采荧,因为双方都知道,这个人,在对方心里从来不是第一位。
……
“你这小子!”
奉正难得在外人面前失了态,他指着目光平和的奉明,怪叫一声後,又顿时化为纯粹的高兴。
“好小子,竟走在我们所有人前边了,好,好,师兄真的替你开心。”
奉和也难得露出些明显的喜意,他拍拍奉正的肩膀,欣慰道:
“你道心已立,那些心魔便不能扰你心神了,这很好,师父知道,定会高兴的。”
奉明看着眼前几名情同手足的同门,神色更为平和纯正了些,他没说什麽,只是朝衆人作了个揖。
他如今又穿回那身一脉相承的灰白道袍,站于衆人之间,那份高超明显超出衆人一筹,这让同门又喜又叹。
像老三老四和老五这种还比较少年意气的少年,早忍不住拉扯着奉明询问着他是怎麽明悟的。
而奉正目光高深地摸着胡须看了奉明半晌,随即双手一拍,脸上很有恍然大悟的意味。
“师父说得对,入世磨炼一番,真的有助锻造道心,我入世的选择没错。”
奉和却对此摇了摇头,他摸摸从不离手的卦盘,也似有了些明白。
“各人路数不同,在世间行走这些时日,我反倒更肯定了自己避世修行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