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怕过死,焰。我曾近乎寻死般冲动过,是你的出现带来了希望——那个真正实现理想世界的希望,我才活了下来。”
焰一顿,接着弯下腰骤然哈哈大笑起来。
“希望?希望?!”
“对你来说是希望,你有没有想过,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麽?!”焰猛地擡头,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脖颈,眼中流露出悲哀的愤怒,“我爸妈全死了!就是因为你的疯子想法,那一片的人全都死在了你属下的手里……”
教主杰平静地注视着他。
“那个人已经死了,你的仇已经报完了。”他的声音同样平静得近乎扭曲:“并且,我不认为那是错误的。如果他们没死,你一帆风顺的人生也许永远不会産生足以驱动术式的咒力。那我无法发现你,你也无法成为咒术师了,焰。”
“谁想当这傻X咒术师啊!”少年的眼圈红了,用带着哭腔的怒音道:“我要我爸我妈!”
“如果你没有成为咒术师,现在的世界不会如此和平公正。”教主杰用双手郑重地握住他颤抖的手,深深地凝视着那双眼睛,沉声道:“你救了无数人,让许多人免于无意义的死亡。咒灵的数量极速下降,不再有无辜的咒术师牺牲,这个世界正越来越好——”
“那我呢!”
栗秋焰猛地推开他。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跳动着极强的生命力,即使长久的囚禁也未磨损丝毫,仍然明亮得耀眼灼灼。
“我也很重要!”栗秋焰怒道:“为什麽你那个所谓的理想世界,我就该被牺牲?!”
教主杰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从开始到现在,无论面对怎样的质问他都沉稳而平静。但此刻面对这个看似最没有道理的质问,他那自洽圆融的表现却一瞬间被动摇了。他无法回答,甚至无法说出“这是必要的牺牲”,于是只能沉默以对。
“……我宁愿,我是那个唯一被牺牲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教主杰才缓缓开口:“但是,这是你的丶也是只属于你的……天赋。”
焰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嗤笑一声。
“既然是我的天赋,那就属于我,我本来就该想怎麽用怎麽样。但现在呢,不仅要没日没夜地打工,还要天天和一个疯子待一起,真是倒霉透了。”
他张开手臂向後一倒,重新躺回了椅子上,看着头顶的一方蓝天发呆。
这破建筑,显得天空也这麽小这麽远,像是永远也碰不到边,真讨厌。
在他发呆的这段时间,教主杰也一直没开口,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
“喂。”焰突然开口:“最後一个要求,听不听?”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倾尽全力。”
“不需要那些。”绿眸少年将手枕在颈後望着天空,轻声道:“——我想要稍微睡一会儿,几分钟,行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这一次,教主杰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困了吗?”他避开这个问题,只是拿出刀贴上自己的脖颈,“那麽,还是按照约定的那样,你通过进食摄取我的咒力和精神力……”
“滚开啊。你是疯子,我是正常人好不好,谁想天天喝别人的血啊,每次都反胃好久。”焰抱住自己的脑袋,丧气道:“我那时才多大啊,刚上初中哎,又是新仇加旧恨……你提出那种脑残想法的时候我就该直接骂人的,结果中二病发作又说了气话,说吃的是你们老大我就干,结果你这疯子直接欣然同意,我就被带进沟里去了……”
教主杰顿了一下:“那你之前——”
“那是我一直在硬撑啦大哥,我也是有原则要面子的好吗。而且确实在拯救世界哎,听起来还有点小帅。”焰叹了口气:“但这都多长时间了,我一个觉没睡过。虽然靠这方法不睡觉也不会死,但在这一直维持领域展开的多少个清醒的日日夜夜,我都是在後悔中度过的啊……”
“喂,说真的。”绿眼睛的少年翻过身来,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就几分钟,到点就醒。真的……我真的,有点累了。”
教主杰凝视着少年,他的嘴唇细微地颤抖起来。那一刻那似乎永远稳定的外壳终于裂开了一条极细的缝隙,从那其中溢出扭曲到畸形的痛苦。
他张开了口。
“……不。”教主杰艰难道:“我不能冒这个险。你一旦睡着,领域就会中断,也许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焰闭上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那双眼瞳一片澄净,似乎终于下定了什麽决心。
“滚吧。”焰冷静道:“别留在我身边。管你用什麽方式监视我,但总之现在从我眼前消失。”
教主杰伸出手,几乎是恳求般急切道:“就不能是其他的要求吗?还有的吧!无论是什麽,只要你想,我什麽都——”
“我想你去死,你死吗。”焰翻了个身背朝他,冷淡道:“不死就滚。”
教主杰对这种咒骂如过耳风般全盘接受,他走过来按住摇晃的椅背,一直等到它停稳後才松手。
“我不能死啊,焰。”
教主杰低沉声音的深处,仿佛缠绕着某种扭曲至极的活物。
“我死了,你去饮谁的血丶咬谁的肉?”
袈裟的下摆掠过地面,金线由明转暗,脚步声越发接近,夏油杰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看着镜像般的末途与自己擦肩而过。
微妙的血气从鼻端擦过,夏油杰偏头,而此时教主杰微妙地向旁踏了一步。
他下意识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