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五条悟定定地看着他。
“我相信你。”五条悟说:“也尊重……你的决定。”
栗秋焰眨了下眼,笑了起来。
“难得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词。”
栗秋焰转过身,轻快地挥了挥手。
“我还有事,先走啦,下次见——”
五条悟凝视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栗秋焰似乎总是这样,他的感情同样真挚,但抽身离去时却潇洒利落,像是早已默许一切变化丶接受一切离别。
栗秋焰退学那日的场景,在五条悟脑中再度浮现。他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友人离开的背影,似乎与上一次一模一样。
……只是舌底,泛起了草莓的酸味。
“好了,前辈。”
栗秋焰随意靠在墙上,淡淡道:“特意用乌鸦找我单独来,估计不是什麽好消息吧?”
一只乌鸦落下,停在了冥冥的肩上。她微微笑了笑,无奈道:“栗秋焰,我是真的不想触你霉头……但我是个小人物,身负重任,不敢不从啊。”
“废话就不用说了。”栗秋焰眼神冷静:“天元让你来,是要说什麽?”
“……真是,每次都会被你的敏锐吓一跳呢。”
冥冥笑了下,随即正色道。
“栗秋焰。”冥冥说:“天元大人邀请你前往薨星宫——为她做一道料理。即刻啓程,不得延误。”
栗秋焰的眉头微微一挑。
“啊……我讨厌被命令啊……”
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倾向,但冥冥还是绷紧了神经,警惕起来,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倒仍挂着笑:“栗秋君——”
“不过,也算正好吧。”栗秋焰站起身,淡淡道:“带路。”
冥冥松了口气,乌鸦叫着飞起,穿过树枝飞向天空,桂花枝摇晃着摆动,米粒似的花朵倏倏而下,铺了一地浅黄。
阳光静默而下,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泛陈丶转黄,凝结成蜜糖般剔透金黄的色泽。
金黄变得愈发浓厚丶凝动,透过玻璃看到木质光滑的平面——甚尔将一罐蜂蜜往桌上一跺。
他打了个哈欠,边关门边大声抱怨道:“喂栗秋焰!你知不知道——”
甚尔的声音骤然停住,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行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手指在桌边一抹,眼神定格在了一处。
——那是栗秋焰的调料柜。
“怎麽了,爸爸?”刚走出房门的惠疑惑道。
甚尔像是确定了什麽,脸色变得很差。
“家里,有人来过了。”甚尔沉声道。
——天元,真的是一切的幕後黑手吗?
栗秋焰站在薨星宫外,仰视着它举折和缓丶四翼舒展,宏大平直的屋顶,这个问题再一次在心中浮起。
虽然条条件件,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天元,但栗秋焰就是感觉不对劲。
不过,只要见到天元,总能搞清楚真相的。
栗秋焰将视线从屋顶上收了回来,平视前方,突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了一声:“出来吧,再跟也进不去了。说真的,你俩跟那群初中小孩儿有什麽区别?”
脚步声响起。
栗秋焰转头,果然看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人一个理直气壮一个一脸无辜,反正没一个觉得自己有问题。
“事先说明,这次悟还是主犯。”夏油杰举起手。
“……这次我倒是没猜到。”栗秋焰愣了愣,看向五条悟,“那麽,为什麽?”
栗秋焰一直觉得,五条悟的性格底色是有些冷的……或者说,他只是不明白。栗秋焰本以为五条悟不懂离别,更别提其他——但这样的五条悟,竟然反悔追上来了。
五条悟深深地看着栗秋焰,宛如天空般澈蓝的瞳眸映出栗秋焰的面容,瞳孔中心处,牢牢锁定着那双浮现出惊讶的眼睛。
接着眼珠转动,瞳孔细致而审慎地描摹过那双眼上挑起的眉丶再往下是微皱的鼻丶抿起的嘴唇——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最後再回到那双眼睛。
五条悟从未说起过。其实他一直或有意或无意地,观察着他的朋友们。在各种事中,在日常生活中……幼年的神子被隔离在闭合的钟表中,他趴在六眼的玻璃上,看着全世界的时间错开他流淌而过。
于是,现在的五条悟根据朋友们的反应,像世上最谨严的匠人般,一点一点调校着自己冻结的指针。
假如说,五条悟从夏油杰身上“学习”到的,是属于理性的善恶观;那从栗秋焰身上感受到的,就是属于更加微妙丶也更加模糊的……情感。
指针终于转动,时间重新流淌——他高兴起来,但无情的时间带来的,是栗秋焰离开的背影。
五条悟的手指渐渐攥紧。